社屋裏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向馬隊，我完全看清楚了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他們一個個穿著老年間東北常見的那種短褂皮襖，腳蹬鹿皮靴子，手裏馬鞍上掛著老毛子式樣的馬刀，散發出狂野剽悍之氣，又有一種扭曲時空的怪誕感。

    令人感到驚悚的是，他們身上都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有的傷口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有的甚至連脖子都被豁開，腦袋和肩膀僅靠些許皮肉連線，似乎隨時都會滾落下來。

    就連他們胯下的坐騎馬匹，都是皮毛殘破，骨肉嶙峋，透著腐朽糜爛的臭味。

    毫無疑問，他們就是從鎮靈白塔下破封而出的土匪兇靈！

    “把那些小孩子交出來！”為首一個獨眼的的騎士抽出鞍韉上的馬刀，冷冷地指向我。

    我握緊了手裏的趕山鞭:“你們這幫鬼東西，還敢問我要人！這些孩子的魂魄是被你們拘走的吧？識相的馬上送回來！要不然叫你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哈哈哈哈……”

    我剛說完話，馬隊裡發出一陣鬨笑，笑聲裡滿是嘲弄輕蔑之意。

    為首那個獨眼土匪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就憑你小子也敢威脅咱們？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風大閃不了舌頭，但是作孽會招來報應！”我冷哼一聲:“只要你們乖乖認錯，不再禍害老百姓，我會讓人給你們做水陸道場，超度你們重入輪迴！”

    馬隊裡又是一陣大笑，越發恣意張狂。

    “生當爲人傑，死亦為鬼雄，這話你聽說過嗎？”獨眼土匪晃了晃手裏鏽跡斑斑的馬刀:“我們被鎮壓在白塔下近百年，你知道那種絕望和痛苦嗎？現在我們不用別人超度，只要有這些孩子，我們就能重生！”

    “這話什麼意思？！”我悚然一驚。

    “我看你像是出馬弟子，沒聽說過‘借屍還魂’嗎？”獨眼土匪傲慢地看著我:“實話告訴你，我們大當家已經修成‘鬼王’，等到我們全部還陽，一定血洗黑城子，報當年的殺身之仇！”

    原來如此！我這下算是算明白了！

    這幫土匪陰魂被禁錮在白塔之下，他們的大當家過山風執念不消，怨氣越積越重，又藉着百年歲月靜修，已從厲鬼轉變成更兇惡的“鬼王”。

    所謂“鬼王”，在東北也算修行一類，不少地方還有專門的“鬼仙”香堂，他們已脫離普通鬼魂的範疇，能震懾馭使一方陰靈，有的甚至得到城隍陰司認可，可以穿行陰陽兩界。

    米家堡子這些小孩失蹤丟魂，顯然就是匪首過山風在搗鬼，他自己成了鬼王，不願跟隨自己的這幫弟兄繼續以殘破陰厲的形象流連於世，於是打起了“借屍還魂”的主意。

    小孩子陽火相對孱弱，只要將他們的一部分魂魄勾離軀體，待到將死未死之際，再讓土匪陰魂附身其肉身，就能徹底霸佔軀殼，長期行走於陽世。

    這就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消愆重生”！

    “做你們的春秋大夢！”我明白一切後，心裏不禁怒火升騰:“你們爲了自己重生，居然對年幼無知的稚嫩孩童下手，真是令人髮指！你們這些小雜魚沒資格跟我說話，把你們的鬼王頭頭一陣風喊過來！”

    “就你還想見我們大當家？！”

    獨眼土匪嘴角一撇，猛地一夾馬腹朝我疾馳而來，手裏的馬刀也高高舉起，看那架勢似乎要將我活劈成兩半！

    “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緩緩抽出趕山鞭，鞭梢直指越衝越近的獨眼土匪，開始念動《紫府元胎經》上的御雷口訣:

    “一陽動而五雷驚，一念動而紫氣生！”

    咒語聲剛落，一道電光火舌從趕山鞭上激射而出，發出耀眼的光華，刺破層層雨幕，不偏不倚落在馬頭上！

    馬匹立馬發出稀溜溜的嘶鳴，剎住蹄子直楞楞栽倒，在纏繞遊走的電光中化為一團腥臭的黑氣煙消雲散！

    那獨眼土匪也夠機敏，就在我放出雷法的一瞬間，他就察覺不妙，身軀輕飄飄脫離馬背，往後疾退而去，躲過了雷電透體的下場！

    我這一手施展出來，所有的土匪陰魂都被震懾到，下意識地勒馬往後稍退。

    “剛纔你們這幫死鬼玩意不是笑得挺開心嗎？”我往前走近幾步，雙眼掃視馬隊:“現在怎麼笑不出來了？嗯？”

    獨眼土匪站立於馬隊前方，臉色陰晴不定:“小子，你居然會雷法，你到底是哪個仙堂的出馬弟子？！”

    我仰起頭故作高深:“我說過了，你們沒資格跟我談，想知道我的身份，先把你們的鬼王大當家叫來！”

    “嘿嘿，我們大當家是你能呼來喝去的嗎？”獨眼土匪咬牙道:“我聽過施放雷法極為損耗精氣，我們一整支馬隊在這，你一個人攔得住麼？”

    我一聽這話心裏打了個突，這鬼東西說的沒錯，以我現在的修為，頂多能施放三次紫火陽雷，沒把握將他們全部收拾乾淨。

    而他們只要有幾騎人馬僥倖衝進屋子裏，不但小孩子們都得被擄走，堡子裡的村民只怕也將無一活口。

    “誰說他是一個人？還有本姑娘呢！”

    這時社屋大門推開一道縫隙，敖小芸閃身走了出來，和我並肩而立。

    “哈哈哈……”獨眼土匪大笑不止:“小子，找個小姑娘當幫手，你不嫌害臊麼？！”

    我見到敖小芸出來，心裏膽氣頓時壯了幾分，大聲懟道:“你別搞錯了，是我給這位姑娘當幫手，她纔是正角兒！現在我可以很明確地宣佈，你們被我們兩個包圍了！一個都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