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散大霧，露出萬雲峽谷高聳入雲的山石。

    七千鬼眾井然有序跟在鬼差後面前往地府。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走得差不多，原地只剩下黃綸和飛廉兩個。

    他們回眸深深望向赤纓的方向，想要做最後的告別。

    可是對方卻把頭扭過去，沒有給多餘的眼神。

    兩人眼神略微有些落寞，周闕在旁邊催促。

    “好了好了，幾個大男人就不要磨磨唧唧，趕快走啦。”

    “你懂什麼！”飛廉回一句，內心不捨。

    這是他們效忠千年的人，哪是說走就走那麼簡單。

    最後看赤纓確實沒有回頭的打算，再加上週闕一直在催，兩人這才離開。

    等到兩人跟隨鬼差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赤纓快速回頭。

    他眼底深處不再冰冷，流露出難以訴說的表情。

    良禽擇木而棲，來世跟個好主子。

    大霧徹底消散，峽谷裡面已經不見眾鬼以及鬼差的身影，只有他們幾人。

    “顧姐姐，現在危機解除，我是不是可以為兄報仇了。”記卿卿兩眼直勾勾盯過去。

    話音剛落，天青色不合時宜的出來。

    顧楠眉頭微皺，又是這似曾相識三人亂碼七糟的畫面。

    她說：“隨你便。”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是他們三個的糾葛，自己不必強行插手。

    記卿卿拿出隨身匕首，剛上前，天青色立刻擋在兩人中間。

    “讓開。”身後的赤纓率先冷喝一聲。

    “我不讓。”內心道德譴責讓天青色無法就這麼讓路。

    身後的赤纓臉色冰冷，“你難道認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還是說，想要彌補你以前犯下的罪，讓你內心好過點？”

    “我只想盡我所能，化解我們三個的恩怨。”

    “優柔寡斷的廢物。”赤纓狠狠罵了聲，彷彿又變回那個囂張的他。

    被罵後，天青色依舊沒有讓開的打算。

    背後的赤纓不耐煩，趁他不注意，猛然用力把人推開。

    他看向記卿卿，聲音冷漠，“不是要為兄報仇，趕快來！”

    記卿卿杏眼中閃過冷光，手中匕首猛地刺進他的心臟。

    大片鮮血瞬間染紅胸膛，赤纓低下頭凝視著雙手發顫的記卿卿，嘴角不知為何勾起一抹笑容。

    他在流血，身體卻沒有任何痛覺。

    最終一身紅衣，寸寸化作飛煙，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顧楠手中的養魂戒一閃。

    記卿卿的手還在抖，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朝著峽谷方向磕三個頭。

    “兄長，你的仇，小妹給你報了！”她衝着峽谷裡面大聲呼喊。

    顧楠瞟了眼趕回來的天青色。

    她說：“現在赤纓已經死了，他和記卿卿的事情算是了卻。

    而你身為鬼，按規矩該離開人間。”

    天青色低下頭，“有沒有什麼辦法，不用投胎，也能夠讓我留在她的身邊。”

    “沒有。”顧楠停頓下，“就算你想留在她的身邊，也要問對方同不同意。”

    天青色希冀的目光望過去，卿卿會同意讓他留下來嗎？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擦乾眼尾的兩行淚水，“請你解除契約，日後不要再跟在我身邊。”

    “什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根本不相信記卿卿會這麼說。

    她再次整理下情緒，“你救我於危難，我卻這樣對你，是我欠你的。

    無以為報，只能用性命償還。”

    如今兄長的仇已經報，爹孃可以相互作伴，她大可以一命還一命，還了他的恩情。

    說著，記卿卿竟然真的用匕首猛然刺向自己的心臟。

    天青色大驚失色，立刻出手把匕首奪走，“你這是做什麼？！”

    他拿匕首的手都在抖，心中無比後怕。

    剛纔就差一點，匕首就要刺進記卿卿的心臟，他又要再次失去對方！

    “我為你所做的一切，從始至終都是我自願為之。

    從未想要你拿性命來償還！

    我唯一的願望，只希望咱們兩個能夠再續前緣。”

    當年他得知卿卿的魂魄轉世輪迴再次回到邑國。

    立刻把自己的姓名改為天青色，就是爲了讓她聽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能記起曾經。

    想起她曾經也對自己動過心。

    這樣兩人就能夠重新開始。

    記卿卿輕微搖搖頭，“我們不可能再續前緣。”

    “為什麼？？

    現在你已經投胎到邑國，不必再回什麼別的世界，為什麼不能夠和我在一起？”

    天青色臉上抑制不住的激動。

    “我離開你的理由不僅僅是因為回家。”

    現在的記卿卿年歲尚小，不曾經歷過男歡女愛。

    可看到當初的記憶，也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和天青色在一起。

    “當初回家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我知道，你終究會爲了赤纓站在我的對立面。”

    不論是以前的卿卿，還是現在的記卿卿。

    喜歡的永遠都是與自己統一戰線的戰友，而不是隨時改變心意的人。

    或許站在天青色的角度，一方面是愛情，一方面是道德譴責，飽受煎熬，都想兼顧。

    可自古以來都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什麼都想要，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記卿卿最開始纔會說，恩情無法辦法，只能以命償還。

    “我……”

    天青色聲音苦澀，“我也有苦衷，並不是想要站在你的對立面。”

    “你以為我不懂嗎？”記卿卿少年老成，看過先前的記憶後更加成熟。

    “我換位思考站在你的角度上，想過你的苦衷，明白你是何種人，纔會明確告訴你，我們無法再續前緣。”

    過了許久，久到顧楠以為事情就要結束的時候，他忽而再次開口。

    “真的就沒有半點可能了嗎？”

    “沒有。”記卿卿拒絕的非常乾脆。

    天青色聽到後眼神中難掩悲傷。

    他低頭痴痴的笑了起來，“可笑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兩者之間徘徊，到頭來竟是什麼都沒有得到。”

    赤纓罵得對，他就是個優柔寡斷的廢物！

    這些年來但凡能夠堅定的選擇一方，就不會這樣備受煎熬。

    全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天青色越笑聲音越發悲涼，他右手捏了個口訣，強行解除關係，“噗”的一聲，猛然吐出口鮮血。

    “締結契約已經解除，從此以後你我便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