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嫗重重地嘆口氣，無助地趴在老丈身邊哭。

    他輕聲安撫兩句，緊接著就開口說道：“既然想去，就去吧。”

    “夫君！！”

    老嫗臉色著急，厲聲呼喊一聲，“我們的兒子已經戰死沙場，你還要讓女兒也……”

    他飽經風霜的臉龐無比滄桑，“酒兒死得不明不白，我們該把事情調查清楚。”

    停頓片刻後，他又繼續說道：“而且你瞭解卿卿的脾氣。

    現在不讓她去，最後也會偷跑出去，既如此還不如現在答應。”

    記卿卿默默低下頭，阿爹說的沒有錯。

    她已經做好打算，如果爹孃不同意，就半夜翻牆偷跑出去。

    老嫗緊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記卿卿踱步走到她面前，跪在地上，“阿孃，您就讓我去吧！”

    看著堂前倔強的記卿卿，老嫗恍惚間彷彿看到記酒。

    她含淚一寸寸撫摸著記卿卿的臉頰。

    十三四歲，豆蔻年華。

    本該在父母膝下無憂無慮的年紀，現在卻要提槍上馬，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卿卿……”老嫗蒼老的臉龐滑落兩行清淚。

    “阿孃知道你從小脾氣就倔，只要做了決定，別人怎麼勸都沒有用。”

    記卿卿抽了下鼻子，臉緊緊地貼在她的大手上。

    老嫗掌心感受到她流出的滾燙淚水，眼角泛紅。

    她強忍著內心悲痛，快速把手抽回來，“去吧，查清楚你兄長死亡的真相。”

    “是！”記卿卿聲音沉重地答應。

    她對著父母三叩首，才起身來到顧楠身邊。

    “顧姐姐，你就把我帶在身邊吧！”她懇求道。

    顧楠見記家夫婦兩人已經答應，她便沒有阻攔，“好。”

    風起，兩人剛走出靈堂。

    身後突然傳來老婦人的乾啞的聲音，“卿丫頭，活著回家！”

    記卿卿腳步一頓，猛然轉身朝著夫婦兩人三叩首。

    “阿爹、阿孃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家！”

    老嫗聲音哽咽，已經說不出話。

    老丈一隻手輕輕拍打妻子肩膀，予以安慰；另外一隻手衝記卿卿揮揮手，示意她放心離去。

    記卿卿再叩首，轉身快步離開。

    離開記家後，兩女陸續來到其他小隊隊員的家中。

    這一次顧楠爲了避免麻煩，沒有現出真身，而是施了個障眼法，以鬼的形態把他們的屍體送回家。

    五人屍身，全部歸於棺槨。

    顧楠做完這一切，已經到了午夜時分。

    “顧姐姐，我們現在該去哪裏？”記卿卿問。

    她眼圈紅紅，跟兔子眼一般，剛纔在其他幾名隊員的家中又哭了幾場。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她沉聲回答說。

    記卿卿聽到後臉色微沉，她說：“我們要去刺殺王爺？”

    顧楠挑挑眉，她為何會認為是王爺下旨？

    “先去找當日的傳旨太監，弄清楚是誰拿虎符下的命令。”

    顧楠睨了眼身旁的人，又說：“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和體內這隻鬼締結契約的？”

    記卿卿不加隱瞞，“就是上個月一日下雨天，我走在大街上，看到有隻鬼在衚衕裡淋雨，思量再三後讓身邊男僕送他一把油紙傘。”

    “然後呢？”

    “然後他就站在原地一直凝望著我也不說話。

    那一瞬間，我總有種錯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後來他就消失不見，當天夜裏又忽然出現在我房間外，問我是否願意締結契約。

    我想著這世道不太平，有個鬼傍身總好過沒有，就答應下來。”

    “再後來這隻鬼就一直待在我的身體裡面，沒有出去過。”

    本來記卿卿是想等兄長回來，把事情告訴他。

    可等來的卻是兄長戰死沙場的死訊……

    “現在你能把他喚出來嗎？”顧楠問。

    “我可以試試。”記卿卿低頭呼喚道：“天青色？”

    顧楠皺皺眉，這隻鬼怎麼叫這麼個名字？

    記卿卿身體內的鬼沒有反應。

    她又再次呼喚兩三聲，可都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下顧楠眼中疑惑之色更甚。

    記卿卿說：“顧姐姐，我還是喚不出他來。”

    “自從你與他締結契約後，一次都沒有把他喚出來？”

    “倒也不是。”

    記卿卿回想著說：“五次有三次能夠呼喚出來，我有危險他必定會主動出手相助。”

    顧楠聽到這裏，暫時放下強行動手把鬼打出來的打算。

    若裡面的鬼物是赤纓，記卿卿一次都別想把他喚出來。

    “顧姐姐，是不是我契約的這隻鬼有什麼不對？”

    “沒有。”顧楠如此回答她說：“他是隻很強大的鬼，足以保護你。”

    “那就好。”記卿卿握緊小手。

    足夠強大才能夠替兄長報仇，才能夠把這群惡鬼全部都驅逐出邑國。

    深夜寂寥，城中無人。

    兩女身穿夜行衣，前往城東皇宮，越往東走巡邏的將士越來越多。

    兩女避開所有人，進入皇宮。

    宮中能夠手持虎符來宣旨的宣旨太監，只有安德全一人。

    顧楠成為獵鷹小隊隊員後，多次前往皇宮，對這邊的地形熟悉，帶上記卿卿輕車熟路的找到安德全的住所。

    房間裡面的燭火未熄。

    顧楠習慣性地丟下隔音罩，帶領她踹門而入。

    “誰這麼大的膽子，敢踹本公公……”

    聲音戛然而止，房間裡面繼而傳來殺豬般的叫聲，“鬼，鬼啊！”

    顧楠嘴角勾起譏誚的笑容，她每走一步，安德全的心臟就跟著抖一下。

    “你，你別過來！”

    那群牛鼻子老道不是說，此方世界人死後沒辦法變成鬼，怎麼顧楠的鬼魂會來找他！

    顧楠見他抖如篩糠，當即厲聲冷喝道：“你現在也知道害怕？當初怎敢手持虎符，拒不發兵！”

    “不是我，不是我！”安德全四處逃竄。

    他剛跑到一個地方，顧楠的影子下一秒就跟過來。

    他看到後婚都差點嚇飛了，“我求求你別跟著我，別跟著我！”

    安德全嚇到躲到桌子下面，抱著桌子腿瑟瑟發抖。

    “是誰指使你把傳旨，拒不發兵？”

    安德全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顧楠嘴角掛著冷冽的笑容，“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斷胳膊斷腿才肯說實話！”

    她手中倏地多出一把長劍，一步步朝著安德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