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記茶餐廳，油麻地警署官方指定的就餐地點，用於巡邏人員喝下午茶，類似於黃竹坑順泰園的地位。

    不同的是，滿記坐落於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除了服務於警署，對於普通市民一樣熱情招待，故此不屬於“特/供”行列。

    只不過因為身穿警服的人常來常往，倒是沒有古惑仔敢上門來討要保護費，老闆滿記對此相當滿意。

    此時，電視機里正在播報一條新聞，記者手握著話筒，表情嚴肅地播報著剛剛發生的大事：

    正如畫面所顯示，警方已經成功制服了多名歹徒並將他們押解上車，我現在身處的位置是廣東道玉器中心，據警方訊息透露，今天中午時分，有四名持槍歹徒對珠寶行實施打劫……

    前方記者眉飛色舞地報道著，滿記茶餐廳裡的巡邏隊員，服務生以及老闆則指著電視機不停地討論。

    “阿門，你果然上鏡啊！”

    老闆滿記很會為人處世，知道劉門在校成績優異，不僅拿了銀笛獎，還捧得了類似兵王榮譽一樣的薛富杯，升職的空間很大，故此即便知道對方是個新丁，但每次見面都是好話連篇，把恨不能將馬屁重重地拍在對方臉上。

    沒辦法，這是討生活的小生意人刻在血液裡的技能！

    不等劉門開口，身旁的浩哥便搶先回答，“那是當然了，我們油麻地第一小隊的還從來沒人上過電視呢，阿門這次可是威風了。”

    全程興致缺缺的劉門喝了口熱茶，腦袋都快耷拉到桌面上了，“有多威風？人有不是我抓的……”

    “才當多久警察啊，乳臭未乾，不過以後機會多的是。”老資格標叔是巡邏隊裡年紀最大的，年底就要退休了，故此“乳臭未乾”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劉門就是不服氣也只好違著心的點頭。

    此時夥計端上來熱乎乎的蛋撻，“那，滿叔特意吩咐的，請大家吃，祝賀新人上鏡。”

    相較於電視新聞裡匆匆一閃而過的劉門畫面，蛋撻自當更加合衆人的心意，於是大家一哄而上，還沒等貌似王祖藍的服務員將盤子放到桌子上便只剩下盤底的殘渣了，韋伯翹見狀將自己的那份遞給了好兄弟，“那，大英雄，你吃吧！”

    “你就別虧我啦……”劉門白了對方一眼，也沒客氣，搶過蛋撻，囫圇吞下。

    正式從警將近半年的光景了，而系統所謂的開啟新篇章真可謂是高開低走。

    這段日子裏，曾經心心向往的警察生涯，實則只不過是頭戴大蓋帽的馬路吸塵器，主要的工作內容也無外乎身穿警服，在烈日炎炎之下巡邏，開開罰單，檢查可疑人員的身份證，美其名曰防止罪案發生（還要市民被罵），這和想象中威風凜凜的警察差好多！

    由於各種規定，以及職責定性，拉風程度甚至還不如在警校時期的自己。

    遠的不提，就拿今天中午廣東道玉器中心發生的搶劫案來說，他和韋伯翹全程就好像是兩個苦口婆心的大媽，在警戒線內阻攔記者拍照和圍觀群眾靠近，甚至有個不知輕重的阿婆竟生生要往所在小區內闖，直言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攔著他回家給孫子做午飯……

    唉！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此時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屁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警察哥哥，你有沒有試過開槍啊？”

    浩哥，伯翹和標叔低頭偷笑，因為那孩子是看著劉門問的，似乎他也看出來這個大哥哥和電視新聞裡一閃而過的那個人是同一個。

    這個死孩崽子長大了肯定泡泡麵都泡不開，因為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身穿制服，再小的人兒誠心誠意向自己發問，總得大發慈悲地認真回答，維護警隊形象的嘛！

    “咳……小朋友，我們做警察的呢是不可以胡亂開槍的，所以這裏的警察哥哥和警察叔叔都沒開過槍，不相信呢，你就問問他們。”這倒是實話，別說是劉門和韋伯翹這種入職半年的新丁了，就是前輩浩哥和即將退休的標叔從業以來都未開過一槍。

    小兔崽子聽罷瞬間一百個瞧不起的樣子，語氣鄙夷道，“做警察不開槍？咦……好遜哦~”

    見面如死灰的劉門大有想跳過去掐死對方的心思，韋伯翹趕忙插話耐心解釋，“我們軍/裝警員平常大多是巡邏，防止罪案發生，開罰單啊，查查身份證欸，這次明白了嗎？”

    小朋友聽罷嘴巴都快撇到後腦勺上去了，“可是我看電視，警察懲奸除惡，逮捕罪犯，纔沒你們這麼差勁，切！”

    “？？？”韋伯翹的臉此刻比劉門的還要黑，若是對方敢先動手掐死這個小兔崽子，他就是不考督察也要幫忙。

    望著小朋友離去的背影，浩哥也似乎有些氣不過，“啊……這小孩可真是，不知道家裏怎麼教的。”

    經驗老道的標叔急忙手打噓聲，“小點兒聲，小心他爸媽投訴，到時候你吃不了兜著走。”

    浩哥嚇的一縮脖子，急忙四下檢視，在發現沒有潛在危險之後，這才長出了口氣心安地繼續喝起了下午茶。

    劉門越看越氣，越品越不是滋味。

    現在可好，不僅職業與理想狀態相去甚遠，不能威風凜凜的去懲治罪惡，甚至連普通市民的臉色都要看，但是標叔所言非虛，不少警員都因投訴葬送了遠大前程，尤其是油麻地警署，在女殺神madam袁所帶領的雜項調查隊之下，可謂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但凡接到市民投訴，被抓去問話的涉事警員哪個不是面如菜色，被扒了層皮之後才能從她的辦公室裏才放出來的？

    下午茶過後，巡邏照舊，老態龍鍾的劉門和朝氣蓬勃的標叔漫步在大街上，一老一少滿擰，彷彿要退休的那個是劉門。

    “唉……現在的電視機真是教壞小孩子，讓他們以為我們經常拔槍和賊開火呢！”劉門抱怨道。

    “那些孩子牙尖嘴利，說話能噎死人，我們就這耳朵進那耳朵出好啦。”老油條似乎在撫慰新丁受挫的心靈。

    不過看得出來，雖然阿門對目前的警察生活並不滿意，但自我調整的速度倒是不差，很快他便誇誇其談了起來，“我沒那麼心路窄會和小孩子置氣，不過說真的，中午聽見的槍聲和我在警校時聽到的根本就是兩回事，還是真實情況更震撼，要是我有機會開槍就好嘍……”

    “是啊！”標叔聞聲，情緒瞬間激動了起來，“開槍你很開心啊？我們做警察的開槍準沒好事，你應該每天給關二爺上香，慶幸我們沒有開槍！新丁，乳臭未乾，什麼都不懂，知不知道我們開過槍有多麻煩？”

    “知道啦，浩哥已經跟我說過了，如果要開過槍的話，不僅要寫報告，錄口供，還要接受心理輔導，總之麻煩得很！”

    “記住！‘安全第一’就是我們的宗旨，我就盼著自己退休前一槍都不要開，真是吃錯藥了你，呸！”

    倍感不吉利的老前輩氣呼呼地說道，最後狠狠地呸了一聲。

    劉門見狀喟然長嘆，不僅回想起當初在PTS學習，槍神曲sir每次在上靶場課前都提及的四個字——安全第一。

    嗨……果然是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