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sir？”柏翹第一個看見自習室門口站著的老爸。

    此刻的李文升身穿警服，雖然看上去臉色欠佳，但卻依舊眼神明亮。

    柏翹知道老爸昨天有多痛苦，昨晚從瑪嘉烈醫院回來後便一言不發，獨自窩在臥室裏，自己和曲sir如何敲門都沒開。

    那個沒見過麵的阿錦還有隻聽過名字的阿鬆一死一重傷，而且聽槍神說他們都是爸爸當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現在搞成這樣，想必他所承受的打擊要遠大於同學們。

    李文升環視眾人問道，“大家情緒不大對啊，有看新聞啊？”

    同學們連連點頭，無不囁嚅地說道，“是啊，聽說犧牲的和受傷的都是李sir您的舊同事。”

    李文升難掩惋惜的神色，但這個中年男人的心智水平卻遠遠高出這班新丁，既然事實已定，一個晚上的時間足以讓他接受，並重新振作起來。

    “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纔是步操課，大家有沒有興趣聽我說說？”

    一向以冷麪教官形象示人的李文升態度竟然出奇的柔和，同學們無不贊同，李sir淺笑了一下，瞬間換回了往日身姿筆挺的風采，“A班聽令，現在全部到教室！”

    新教學大樓的教室內，A班同學齊聚，各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sit-attention！”劉門照例，施行班長指責。

    “sit-ease！”李文升摘下教官帽，用手在虛空中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放鬆。

    “教室向來是madam的戰場，黃河廣場是我的戰場，但是今天我就大膽鳩佔鵲巢和你們講幾句，當是交流，所以大家不用這麼嚴肅。”

    同學們繃著的一口丹田氣這才吐了出來，但每個人都不禁感到意外，畢竟李sir從來沒有如此放鬆的和大家交談過，黑麪神的綽號可不是白取的，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大家的顧慮我很清楚，你們在這裏過的是集體生活，但即便如此，我也深知你們走出這個校園便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擁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故事。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的故事，不知道諸位有沒有興趣聽啊？”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無比篤定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李文升微微淺笑，“許多年前，有個年輕人，年紀和你們差不多大，他從小就勵志要做一名出色的警察，因為他覺得當警察很有滿足感，不僅可以幫助他人，還能服務社會。”

    “所以中學一畢業就考入了PTS，他在各方面都表現不錯，而且非常像咱們A班的某些同學。”說罷李文升的目光落在了兒子柏翹的身上，不言而喻。

    “他入警校的那天便決心拿到銀笛獎，可是過了幾個星期他才發現，不論自己表現得再好，再出色，教官都會對他特別嚴厲，甚至是苛刻。當時他想，教官一定是看他不順眼在針對他，於是他處處和教官作對，甚至調皮到往教官的水杯裡放瀉藥。”李文升一臉耐人尋味地看向劉門，同樣的不言而喻。

    瞬間，劉門後脖頸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原來李sir一早便料到是誰搞得自己和曲sir拉了一週。

    但誰都聽得出來，故事中的年輕人是李sir自己。

    想到這裏，劉門咂了砸嘴心中暗暗勸自己，其實我只不過是個“傳承人”！

    “是的，這個年輕人當年很叛逆，甚至連警告信都收到了，可是他不肯服輸，終於熬到大考前夕，可就在這個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發覺向來頑強勇敢的自己竟然吃不消，以至於整個人都崩潰了。教官得知情況後主動找到他約談，並且直言不諱地說——我從來沒有針對過你！”

    說到這裏，李文升的目光從劉門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在場的每一個A班學員。

    “教官說，我之所以對你那麼嚴格，是因為你個人意識太強，很難吸收別人的意見，還不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與同僚合作，而且年紀尚淺，太容易被外部因素干擾，以至於對做警察的信念發生搖擺，如果你被我不幸言中的話，請不要怪我說話難聽，你根本不適合留在警隊！”

    李sir良苦用心地一席話，就彷彿將先前萌生退意的眾人丟在了火堆上炙烤，令眾人自慚形穢，一個個臉頰發燙，默默地低下了頭。

    “當天也是一個週一的上午，陽光明媚，那個年輕人直到現在都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教官還對他說，如果畢業將至的時候你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那就代表你太過受到外界的刺激，以至於亂了自己的方寸和節奏，信念不堅；亦或者太計較得失，以為達到某種目的就是成功，達不到就是一敗塗地。其實你未來能否做一名合格的警察，不是以這二十七週的成績作為評判標準的。”

    說到這兒，李文升刻意的停頓，似乎在給同學們留下思考的時間。

    “李sir，不以成績論好壞，那以什麼啊？”思考了半天也理不清頭緒的陳國強舉手發問。

    李文升莞爾一笑，轉而表情嚴肅的回道，“心性！”

    “心性？”同學們面面相覷，完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雲山霧罩的回答。

    “是的，各行各業，不論你們以後會不會從事警察這個行業，但凡能夠做出成績的人都無外乎這兩個字。說回你們，一個好警察，要視乎他在未來的崗位上能否在面對壓力和誘惑的情況下，不忘初心，鎮定自若地將在警校所學合理的運用出來，這纔是最重要的！”

    李文升嚴肅地繼續諄諄教導，“考試壓力也好，在畢業將至的關鍵時刻被驚悚的行業新聞刺激也好，你們若是能以此作為歷練心性的契機，成功克服這個難關，纔是我和madam以及各位校領導希望看到的。至於考試，它只不過是PTS的規定動作，大家不要過度在意。”

    說到這兒，李sir再次以故事中的人物關係做為收口，只見他緩緩走到錄音機的旁邊，輕輕按動按鍵，瞬間一首輕快的曲子迴盪在教室裏。

    同學們驚訝地看著他，想不到李sir今天不僅佔用了教室，竟還敢公然違背校規，給大家堂而皇之的音樂聽。

    這……這簡直不像我們認識的李sir。

    “當時故事裏的教官便給那位學員放了這首曲子，還叫對方閉上雙眼，放鬆自己，那個學生終於明白——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即便有再難以克服的問題，都應該堅定自己的職業理想，大跨步的朝著目標邁進，否則別說是教官和同學們，就連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所以自從那天開始，他深信不疑地自己一定能夠成為一名出色的好警察。”說到這裏，李sir目光灼灼地看向眾人篤定地說道，“你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