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紙？”白元洲大驚，伸手要來搶。

    但白老爺子手一縮，把狀紙塞回了衣袖裏麵。

    “你可仔細著，要是以後你再浪費糧食，浪費錢，我還是要高的。”

    老爺子哼著歌走了。

    白元洲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無意中躲過一劫。

    但好好的壽宴，怎麼就端上來一桌蒸地瓜呢？

    白元洲忙往廚房走去。

    “張廚師，今天怎麼回事？蟹金裹玉丸、落花觀雨、一品豆腐、富貴石榴雞、清湯官燕、佛跳牆、荷花酥還有生日蛋糕呢？怎麼端上來的是蒸地瓜？”

    “縣令大人，您聽我們解釋。”湯圓早就料到白元洲會過來興師問罪的。

    “大人，若是我們今天不這麼做，只怕爺爺就要大鬧宴席了。到時候，收場就難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白元洲詫異，老爺子心裏怎麼想的，湯圓竟然也知道了。

    “是呀，大人，我們就是爲了阻止爺爺告大人的黑狀，才這麼做的。大人，這畢竟是爺爺的壽誕，當然是要按照爺爺的心意來。”

    白元洲皺著眉頭，老爺子是滿意了，可他這個知府的面子，是丟大了呀。

    湯圓似乎看出了白元洲的心意。

    “大人，其實這也是好事呀。今日請來的賓客，什麼好吃的沒有吃過？就算吃到再好吃的東西，他們也會很快就忘記的。但是大人今天的地瓜宴，絕對會讓他們記一輩子的。”

    “哼，罵我一輩子還差不多。”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人，其實更加應該在意的是老百姓怎麼看您，而不是這些同僚或下屬。”湯圓捂嘴笑，“我敢保證，明日起城中的百姓們就會知道大人生活節儉，父親的壽誕也請客人吃地瓜的事了。這件事必將成為一件美談，在城中流傳。”

    “是嗎？”白元洲有點不相信。

    但若是真的能這樣，倒確實有利於他的名聲。

    白元洲決定，等過幾日，在派人在城中打聽打聽百姓們都是怎麼在背後說自己的。

    自然，也就不追究壽宴的事情了。

    不想，根本不用等過幾天，這天傍晚的時候，管家便前來稟告，說府城的大小茶館、酒樓的說書藝人，都在說今天壽宴的事情。

    “哦？具體都是怎麼說的？”白元洲迫不及待地問。

    “當然是說大人雖然身居高位，但能體諒民間疾苦，自己帶頭吃地瓜，十分的勤儉節約。百姓們都可愛聽這個故事了，還說能有大人這樣的父母官，是他們的福氣。”

    “是嗎？百姓們真的都誇本府？”

    “小的不敢撒謊，句句屬實。”

    “哈哈哈……”白元洲愉悅大笑起來，“好，快去吩咐廚房，讓做幾個好菜，再上一壺好酒。請楚秀才一家過來。我要好好與楚秀才喝幾杯。”

    管家去廚房吩咐了。

    但張氏只做了幾樣家常的菜。

    白元洲來了以後，有點不悅地問道：“怎麼都是些簡單的菜？”

    “大人，城裏的百姓正到處頌揚您勤儉節約呢，我們當然是要裝幾天的。”

    湯圓眨巴眨巴眼睛。

    “什麼？今日已經吃了一頓地瓜了，還要吃這麼簡單？”

    由奢入儉難，白元洲可受不了天天這麼節儉啊。

    正抱怨呢，白老爺子闖進來了。

    “逆子，我看看你是不是有在大魚大肉地浪費糧食。我就知道你中午都是裝的。你要是能浪子回頭，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白老爺子剛纔遠遠看見僕人們端著一盤盤的菜往這裏來，就知道自己的兒子又在胡吃海喝，就衝了過來教訓兒子。

    可話罵道一半，看到了桌上樸素的家常菜。

    青菜豆腐湯、清蒸鯉魚、毛豆炒鹹菜、油炸花生米還有香芹炒豆乾，加上一大盆蒸的白白胖胖的白麪饅頭。

    這一桌菜，豐盛，但怎麼都算不上奢華。

    “不錯，這菜做得可以。”

    白老爺子脫口而出。

    他記得，兒子剛剛考上舉人，但還沒有做官的時候，家裏的條件比之前好了，而孩他娘也還在，那是孩他娘做的飯菜，也是這樣的。

    真是懷念啊。

    白老爺子想著，就在飯桌上坐了下來。

    這一桌飯菜太香了，他嚥了一口口水，抬頭看看目瞪口呆的兒子，道：“愣著幹什麼？坐下呀。說起來，你我父子二人，也好久都沒有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

    白元洲尷尬地坐下來。真拿這個老爹沒有辦法。

    白老爺子又看了一眼楚耀祖、張氏和湯圓，道：“你們也坐下呀。湯圓，來，坐爺爺身邊。”

    “好。”湯圓愉快地答應了。

    白老爺子看向張氏：“這一桌菜都是你做的？”

    張氏點頭：“是。”

    “不錯。以後飯菜就這麼做。這菜聞著就香。吃著肯定更好吃。這一粒米，一棵菜，都是老百姓一點點從土裏刨出來的。我們這些人雖然不用刨地，但要珍惜糧食。否則，是要遭天譴的。要是有人糟蹋糧食啊，就會有天災人禍。欸？對了，是不是有好幾個月沒有下雨了？這都是因為貪官太多，壞了天道……”

    “爹，你吃飯就吃飯，說這些做什麼？”白元洲聽著，他爹怎麼好像在咒他呢？

    原本各地有了旱災的苗頭，他也正在想辦法解決呢。

    白老爺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兒子，恨鐵不成鋼。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還能害你嗎？”

    白老爺子教訓完兒子，又繼續對張氏說道：

    “你以後不要做那些花裏胡哨的菜，那什麼蟹金裹玉丸，幾十只螃蟹才做幾個小丸子，浪費人力財力。同樣的錢，能吃十幾盤子青菜豆腐湯了……”

    “爹，食不言寢不語，你多吃一點。”

    爲了讓他爹少說些話，白元洲往白老爺子的碗裡不停夾菜。

    “好好……”

    白老爺子愣了一下，抬手摸摸沁出老淚的眼睛。

    兒子給自己夾菜了，父子好多年沒有這麼和諧過了。

    要是孩他娘還在就好了。

    白元洲看到老爺子抹眼淚，心裏也酸酸的。

    其實他也不是背祖忘宗的人，過去的苦難，他都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