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紫楠趕至太醫院，大半的人已經到了，她還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有些時間沒見的臉。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都不當太醫了嗎？”

    穆雲清笑回道：“不當太醫，但我仍然是個大夫啊，潞州百姓有難，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這麼說，你還挺有作為一個大夫的責任心的？”楚紫楠朝鄭月晗那邊看了一眼，戲謔地笑道。

    “那是當然。”穆雲清當做沒看見她的小眼神，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楚紫楠倒是挺欣慰他能去，不管是為百姓還是為鄭月晗，這都算有勇氣。

    鄭月晗正忙著點名，眼睛總會時不時地往穆雲清身上瞟，眉心始終皺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等所有人都到齊，她放下花名冊，過來向楚紫楠彙報。

    “娘娘，都到了。”

    “那就準備出發吧。”

    這裏共有六十個人，加上穆雲清六十一個，男的騎馬，女子不會騎馬的便乘坐馬車，隊伍不算長，但走起來動靜會比較大。

    好在大家都是輕裝簡行，又有一隊官兵隨行，應該不會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臨要走時，鄭月晗猶豫片刻，走到穆雲清身邊，道：“穆公子，這不是去遊山玩水，你還是回去吧。”

    “在鄭姑娘眼裏，我是隻會遊山玩水嗎？”穆雲清有點不高興。

    鄭月晗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出的話就是這麼不中聽。

    “那邊很危險。”

    穆雲清故作不在意地一笑，說：“無妨，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危險了。”

    說罷，翻身上了馬背，奔到前頭去了。

    楚紫楠在一旁看著，默默為兩個人嘆了口氣，這兩人怎麼就越來越擰巴了呢？

    “鄭姑娘，你就不用管他了，他自己要去，誰也勸不住。”

    鄭月晗望著穆雲清遠去的身影，沒有說話。

    一行人夜以繼日地趕路，在楚紫楠的督促下，路上幾乎沒怎麼停歇，僅用了十二天便抵達潞州。

    進潞州地界後，又馬不停蹄趕往蕎縣，也就是本次疫病的爆發之地。

    路上沒怎麼吃，也沒怎麼睡，累得跟狗一樣，這引起了很多人的抱怨。

    楚紫楠也知道他們不容易，所以進到蕎縣後，便自己出錢，在酒樓包了幾桌酒席，請大家吃飯。

    所謂吃人嘴短，抱怨聲一下子就沒了。

    一行人最終到石圪鎮落腳。

    縣令目前也在這裏辦公，但是他並沒有露面，而是派了師爺和幾個官差前來接待。

    為免高調，這一路上，楚紫楠都是對外隱瞞身份的，她還特意叮囑了隊伍裡的人，不準把她的真實身份洩露出去。

    所以，縣令壓根沒有認真招待這群從京城趕來的醫務人員，晚上就把他們安排在了一座簡陋的，只有四間房的宅院裏，除了被褥和飯菜之外，什麼也不提供，飯菜送過來，還是冷的。

    宅子裡一下子怨氣飆升，很多人都喊著要去找縣令評理，還說要走。

    “四間房住六十個人，這怎麼住？就是打地鋪也住不下啊！”

    “就是，難不成睡街上去不成？還有這個飯菜，是別人吃剩下的吧？怎麼可以這麼虧待咱們？太過分了！”

    面對大家的躁動，鄭月晗只好站出來安撫。

    “大家先不要急，之後我會找縣令，請他另外再安排地方，改善伙食的，今天先擠一擠，安頓下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但是沒人願意領情，眾人依然躁動得很，七嘴八舌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這怎麼安頓啊？一間房住十幾二十人，如何睡的下？”

    “這個飯又冷又硬，菜清湯寡水的，把咱們當豬喂呢？早知道他們是這樣待客，我纔不來！”

    鄭月晗被吵得頭都大了，惱火至極，沒好氣道：“別以為就你們艱苦，大家都一樣，皇后娘娘還跟你們住在一起呢，誰見她抱怨半句了？你們比她尊貴不成？這點苦都吃不得？”

    現場突然安靜下來，但也只是安靜了一小會兒而已，很快便有人反駁道：“皇后哪是能吃得苦？她是怕我們大家說她，是她非要來支援潞州的，不是因為她，大家哪會有現在的困境？”

    “對呀，從進了宅子，就沒見到皇后，她該不會是躲起來了吧？”

    “誰說我躲起來了？”楚紫楠負手走進來，寒著臉掃視眾人，臉色很難看。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在太醫院待得太久，養嬌氣了，一點苦都吃不下，一天天的就指著謀利享福。

    “這一帶已經死了近兩萬人，疫病必須儘快得到控制，你們身為全國醫術水平最高的一批人，應當責無旁貸！否則平常拿著薪俸養你們幹什麼？讓你們吃乾飯？”

    她這一路都沒發過脾氣，一直笑眯眯地示人，導致很多人都忘了她發火時有多兇，此刻被罵了一通，個個縮著脖子不敢吱聲了。

    “都給我支楞起來，別垂頭喪氣的，疫區的病人都比你們都鬥志！”

    說完，便讓人把熬好的大鍋藥抬進來。

    “每人喝一碗，預防感染，明天跟我去營地。”

    接著又將事先從空間拿出的口罩和手套取出來，每人分發一套。

    這些東西數量有限，只能是先這麼用著了。

    “喝完藥就早點休息吧，別再唧唧歪歪的，既然來了，就克服困難！”

    她轉身離開，原先鬧騰的那些人再也鬧騰不起來，老老實實去拿藥。

    楚紫楠來到院子裡，坐到石桌旁，思忖了一會兒，對紅月道：“你明天去找找縣令，讓他多安排幾處住處給咱們，這樣擠在一起不是個事，還有伙食問題，也讓他趕緊解決。”

    “好。”紅月猶豫了一下，又說：“娘娘，要不咱們去住客棧吧，要不就另外買一座宅子住，你這個身份，怎能這樣委屈自己？”

    “不行，我單獨住出去，還怎麼管制其他人？”楚紫楠搖搖頭，“他們現在就怨氣沸騰的，到時還不鬧翻天？”

    紅月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當天晚上，一眾人便在這小小的宅院裏歇下。

    次日起來，楚紫楠出錢，讓紅月他們外出買了早點回來給大家吃，吃完便趕往病人聚集的營地。

    到了營地門口，一個當官的出來迎接，領著他們往裏走。

    “這裏每天都有人死，數量還在持續增長，局勢嚴峻。”

    楚紫楠轉頭問道：“你們處置那些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