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明白了。”趙強看他忙，立刻轉身去了。

    批覆完堆積在案頭的公文，沈遲坐著喝了杯茶，起身來到關押張尚的地方。

    張尚此時正坐在地上，思考著自己將來的命運，聽見門口有人喊“王爺”，立刻站起身來，兩眼死死地盯著門口。

    沈遲走進來，看見狼狽不堪的張尚，面色陰沉，殺氣一下子從眸子裡漫了出來。

    “你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以這個方式落到我手裏吧？”

    “是你使了奸計，你勝之不武！”張尚憤怒地瞪著他，扯著嗓子道，“你若是沒有那幾臺厲害的武器，想攻打玉林關，半年你都打不下來！”

    “聽你的意思，你好像還挺不服氣的？”沈遲站定腳步，上下打量他，臉上盡是不屑，“不過不服氣也沒用，韋將軍他們已經答應獻降，你終究是輸得徹徹底底了。”

    張尚攥緊拳頭，差點沒忍住衝上去跟他動手的衝動。

    “我是輸了，但我不後悔，我對得起朝廷，更對得起皇上。”

    “皇上？”沈遲一下子被他逗笑了，“你說的是沈鈺那個篡位自封的皇上嗎？這邊的訊息傳到京城，他還會感激你誓死守關不成？不會，你自己心裏很清楚。”

    “你想說什麼？”被戳到痛處，張尚恨得牙癢癢。

    他那個外孫暴躁又多疑，聽到玉林關全體將士投降定王的訊息，定會大怒，說不準還會為難他的家眷。

    而經過定王的一番粉飾，那邊又根本不會知道他並非自願投降，而是被逼，真相永遠不會被人知道。

    “張銘在通州四處鬧暴亂，是你給出的主意吧？”沈遲忽然轉了一個話題，眼底的殺意也更濃。

    張尚挺直脊背，哼道：“是又怎麼樣？你是反賊，他身為朝廷的人，當然要奮起反抗！”

    “他那是反抗本王嗎？多少無辜的百姓慘死在他的屠刀下？這是濫殺無辜，肆意行兇！”沈遲想到昏睡未醒的楚紫楠，就一腳踹過去，將他踩在腳底下。

    張尚雖然早年就帶兵打過仗，但已經很多年不曾動武，加上年事已高，體力本就不如年輕人，被踩著後完全反抗不了，只有等死的份。

    “你現在殺了我，傳出去，玉林關那些將士會，會怎麼看？”

    沈遲加大腳下的力道，冷笑：“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我要讓你看著，你在京城的家人死在你前面，讓你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你害死那麼多百姓，這是你該受的！”

    說罷，抬腳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出去。

    張尚躺在地上，半晌才緩過味來，這會兒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視死如歸。

    兩日後，玉林關全體將士按照約定，出關獻降。

    沈遲親自去受降，當日便將他們接入營地，並分開編入本營各部，而那些想走的，他也按照承諾將他們放走。

    至於張尚那些部下將領，他也沒有虧待，之前在朝廷是什麼待遇，在他這裏依然是什麼待遇。

    因此一切都交接得很順利，並未鬧出亂子。

    半個月後，訊息傳到京城，沈鈺果然大發雷霆，在大殿上罵張尚是個軟骨頭大叛徒，還當場就下令，將張尚的家眷全部下獄。

    馮老太師和信國公連忙站出來求情。

    “皇上，張大人帶兵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況且這事也跟他的家人無關，你還是消消氣，饒了他的家眷吧？”

    “功勞苦勞？”沈鈺怒眼瞪過去，連連冷哼，“帶著幾萬將士投降叛軍的功勞苦勞嗎？”

    信國公皺眉道：“皇上，其實這件事未必就是傳言那樣，或許……”

    沈鈺壓根不想聽他為張尚辯解，立刻打斷他的話：“好了，朕不想聽！朕當初重新起用張尚，就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真是想不到，他居然敢背叛朕！”

    最終，張尚的家人還是被抓進獄中，馮老太師和信國公見此狀況，都一下子寒了心。

    “咱們這個皇上啊，未免也太武斷，太不念舊情了。”

    出宮後，兩人邊走邊聊。

    馮老太師頷首：“誰說不是呢，連張大人都逃不脫他的毒手，更別提咱們了，看來，是時候找後路了。”

    “後路？”信國公裝出一副意外的神色，頓了頓，“你該不會是指，跟那邊聯絡吧？”

    “不是，以我跟定王的過節，聯絡了也沒用，他不可能放過我。”馮老太師從來就沒想過跟沈遲低頭，一來是他認定沈遲不會放過他，二是他早已將自己的家人分別送往南方各地，想好了退路。

    信國公有些失望，他可是想好了要向定王投誠的。

    “那你是想怎麼辦？”

    馮老太師輕輕一笑，“天下那麼大，哪裏不能容身？又不是非要待在這京城。”

    說到這裏，便不往下說了，信國公也沒再問，他就是猜也能猜到他的打算。

    御書房，穆雲柏又單獨在跟沈鈺談話，準確地來說，是沈鈺又單獨找他商討對策。

    “玉林關破了，定王的大軍很快就會繼續南下，直取京城，依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穆雲柏當然想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投降，但是這話一出，沈鈺肯定會把他拖出去砍了。

    “臣看，只能是將南北兩營的兵全部調過來，誓死捍衛京城了，要實在頂不住，那就南下。”

    “南下？”沈鈺眼裏閃出一絲光芒，顯然對這個提議還挺看好，“你的意思是說……”

    “即便京城被攻克，南方還有那麼大的地方，皇上完全可以盤踞一方，重整旗鼓，等有一日實力夠了，再打回來。”穆雲柏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若真有那麼一天，臣願意追隨皇上，與您同舟共濟。”

    沈鈺十分感動，定定地看著他，說：“有你這樣的忠臣在，朕就是敗了，也此生無憾。”

    “皇上知遇之恩，臣誓死報答。”穆雲柏表面上感動，心裏卻在冷笑，就他這種君主，哪裏來的忠臣？誰也不是傻子。

    “照你看，張尚的家人該怎麼處置為上？”沈鈺心裏已經有主意，只是不確定是否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要從穆雲柏這裏得到與自己想法相契合的答案，才能放心去做。

    而穆雲柏也沒讓他失望，“臣以為，該殺，張尚投降這個頭一開，往後那些武將豈有不效仿的？只有嚴厲處置了他的家眷，才能震懾住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