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城之後，楚紫楠便安安靜靜地休養了好幾日，狀態比之前轉好不少。

    這天天晴，她便出去轉了轉，透透氣，回來時，聽到護衛說：“王妃，莫文勤莫大人來了。”

    “哦？”楚紫楠有些意外，加快步伐往裏走，果見莫文勤就坐在堂屋裏喝茶。

    “莫大人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了？”

    莫文勤忙起身行禮，笑著回道：“運了軍需過來，聽說王妃在城裏休養，便過來拜見，王妃今日身子可好麼？”

    “好多了。”楚紫楠坐下來，上下打量他，“你的氣色還不錯嘛，運糧這麼苦累的差事，也沒見把你磋磨成什麼樣。”

    “這還不是多虧了王妃麼？要不是前兩年您費心給我治病，我現在連門都出不了呢，”莫文勤是個念恩的人，每隔一段時間，總要提起一次楚紫楠給自己治病的往事。

    楚紫楠笑道：“那主要還是靠你自己意志力堅強，不然也不能恢復到這麼好，對了，沈秧和莫姑娘近來如何？”

    莫文勤含笑作答：“我姐姐懷了身孕，現在已經搬到阪陽，跟世子一起住了，世子雖然公務繁忙，但也不曾冷落了她，兩口子過得很好。”

    “懷了身孕？”莫月盈的身體在那幾年裏敗得厲害，即便痊癒了，身子骨還是比一般人差，因此楚紫楠估計她今後很難受孕，這個訊息著實令她振奮了一把。

    “那就需要格外注意了，她身體不好，可一點也馬虎不得，你回去後要記得幫我叮囑一下沈秧，讓他多抽時間照顧你姐姐。”

    “我會的。”莫文勤微笑頷首，“不過近期我暫時還不會回去。”

    楚紫楠挑眉：“不回去？那你是要留在軍中？”

    莫文勤點點頭：“對，定王讓我留在這裏安撫百姓。”

    通州跟定州不同，此地乃張尚的老家，這裏的百姓也一直在朝廷的管制之下，大多數人的心都偏向朝廷，將定王視作逆賊，尤其是士紳和官員，最近一直反覆組織人搞暴動鬧事，鬧得這一帶不得安寧。

    沈遲最近之所以沒有發動對玉林關的進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看要安撫住普通百姓並不難，難的是解決那些官宦士紳，尤其是張尚的那些族人，他們最近一直在鬧事，這些人不除，很難有安寧之日。”

    “王妃說得極是。”莫文勤肅然頷首，“不過這些官宦勢力盤根錯節，要對付還真不是件易事。”

    “通州可以說是張家的地盤了，所以只要把張家人控制住，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楚紫楠要不是懷著身孕，她都想親自上陣去教訓教訓那些個頑固分子。

    莫文勤覺得此言有理，思忖了片刻，說：“可是張家在這裏有權勢有名望，要是採取強硬措施，會不會引起民變？”

    “這倒不至於，”楚紫楠搖搖頭，莫文勤剛來，所以對這裏的情況瞭解得不全面，她來了這麼久，卻是早已摸清了，“張家看似很受當地百姓擁戴，實際上底層民眾早就恨透了張家人了。”

    “是嗎？”莫文勤兩眼驟然亮起，“這是怎麼回事？”

    楚紫楠站起身來，慢慢地在屋裏踱著步，緩緩道：“還能怎麼回事？張家在通州屬於土皇帝，朝廷雖然管，但是能管到的不多，百姓們就算受了不公，有了冤屈，也根本無法告到官府，而張家那些人又與當地士紳官吏互相勾結，盤剝百姓，欺壓良民，久而久之，民怨自然就沸騰起來了。”

    莫文勤有些想不通：“可既然如此，為什麼定王大軍佔領通州後，卻不見有百姓來告狀，也不見他們反抗，反而卻見他們幫著張家搞暴亂呢？”

    “這很簡單，因為張家勢力太大，他們被逼無奈，另外，現在局勢還不明朗，到底是定王會奪得天下，還是朝廷能夠平叛，百姓哪裏拿得準呢？他們自然不敢站隊的，”楚紫楠嘆了口氣，“再有，就算定王奪得天下，將來張家和那些官吏也未必會倒，他們的日子未必能有改變。”

    聽完這段話，莫文勤就明白了，一抹愁色爬上他的臉。

    “王妃說的是啊，首要的，還是得將張家這個大樹連根拔起。”

    楚紫楠回頭看過去，揚唇一笑：“你之前沒辦過這樣的差，可能不太適應，跟張家人打交道，就得出手快準狠，不能手軟，不然會引起禍端。”

    “多謝王妃提點，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莫文勤自己雖是廣陵侯的兒子，但在侯府待的時間並不多，且跟府裡的人也不親，與他們性情三觀都完全不同。

    他看不慣高官貴族盤剝百姓，看不慣他們貪汙受賄，因為早年也是在民間生活過的，反而會常以平民百姓的視角看待問題。

    只是，他畢竟歷練不夠，能力稍有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夠殺伐果決，容易心軟。

    因此在與張家和當地官吏交手的第一輪就鎩羽而歸。

    這天上午，楚紫楠閒得發慌，出了城去軍營走走。

    沈遲不在，她便去傷兵營找鄭月晗他們，不料卻看到傷了腿的莫文勤。

    “你怎麼受傷的？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

    莫文勤一臉羞愧，低著頭道：“別提了，我那天去郭家，也就是張家的一個姻親，結果被幾個家丁圍毆，丟了出去……”

    “你沒帶護衛嗎？”楚紫楠看他傷得還不輕呢。

    “帶了兩個，但是對方人太多，實在擋不住。”莫文勤十分頹唐。

    楚紫楠蹙眉道：“你帶的人太少了，兩個就敢殺上人家的門去，也是夠勇的。”

    莫文勤委屈道：“我真沒想到，他們這麼大膽，竟然敢直接動手。”

    “他們要是不大膽，能叫土皇帝？”楚紫楠後悔當天沒囑咐他多帶點人。

    “殺人放火的事他們可沒少幹過，先帝還在時，曾派過一位欽差到通州來調查一樁貪汙案，那位欽差本是清廉剛正的一個人，結果回到朝廷後，卻選擇了包庇貪汙官員，糊弄先帝，你可知道為什麼？”

    “難道是……被收買了？”莫文勤困惑地看過去。

    “什麼呀？是被生生打折了腰！”那位欽差抵達通州後沒兩天，就被抓去，受到非人的折磨，嚇破了膽。

    由此可見，這裏的官吏有多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