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給你講大鬧天宮。”楚紫楠有點後悔，自己居然給這孩子養成了聽睡前故事的習慣。

    這以後萬一西遊記聽膩了，她該講什麼？別的像封神榜，水滸傳什麼的，她也不熟，很難通篇流利地講下來。

    小傢伙白天太鬧騰了，終究消耗掉不少體力，晚上就容易困，大寶天宮還纔講到一半，他就呼呼大睡了。

    楚紫楠坐著陪了一會兒，俯身親親兒子的額，這才起身出去。

    書房的燈還亮著，沈遲還在忙，她不便去打攪，便先回了臥房。

    等到臨近午夜，她都快睡過去時，沈遲纔回房。

    “怎麼還沒睡？在等我？”

    楚紫楠撇嘴，“誰等你了？我還不想睡而已。”

    沈遲笑了笑，脫去外袍躺下，把她抱進懷裏。

    “我準備明天去一趟衙門，把城裏的百姓都召集過去，當面跟他們澄清那些謠言。”

    “哦？”楚紫楠本來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只是有點擔心他拉不下這個臉，所以暫時沒說，不料卻是她把他想得心胸太狹隘了。

    “你堂堂定王，親自下場去跟百姓做解釋，不覺得有跌身份？”

    沈遲一把捏住她的腰，眸色微黯，指腹輕觸她的唇，“在你眼裏，為夫就是這樣放不下面子，不知輕重的人？”

    “唔，你們貴族，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誰會肯紆尊降貴，去直接跟百姓打交道？”楚紫楠知道他愛護百姓，但愛護百姓，不代表就願意去跟他們親近，他到底是這個時代的人。

    “我跟他們不一樣，”沈遲啄吻她有些發燙的面頰，手指往下，挑開她腰間的衣帶，笑容溫柔，“因為我有你，從你身上，我學到不少東西。”

    楚紫楠像是被蠱住了似的，有些迷糊，本來還想問他都學到了些什麼，注意力一被分散，就什麼都忘了。

    次日上午，沈遲來到衙門，楚紫楠也跟著來看個熱鬧，曹知州連忙出來迎接，把兩人請進廳裡去。

    “王爺王妃來早了，這告示才貼出去，恐怕要幾個時辰，百姓們才陸續趕過來呢。”

    楚紫楠笑道：“早一點無妨，多等一時就是了，對吧王爺？”

    沈遲輕輕頷首，“是，曹大人你只管忙去，不必在這裏陪著。”

    “那兩位便先吃茶，下官去處理一點事。”曹知州從大廳出來，叫來手底下的官差，吩咐道：“今天所有要外出辦公的全部推遲到明天去，留下在衙門維持秩序，要是出了亂子，我唯你們是問，聽見沒有？”

    眾人齊聲應道：“聽見！”

    於是紛紛忙活起來。

    半個時辰後，陸續有百姓來到衙門，快到午時的時候，大堂與堂外都擠滿了人，甚至衙門口也都是前來湊熱鬧的百姓。

    定王親自來與百姓會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個熱鬧可是十分值得一湊。

    人群中，百姓們早已議論開來。

    “你們說定王把咱們叫來，是要幹什麼呢？該不會跟最近的那些傳言有關吧？”

    “肯定是的，不然他那麼忙，為什麼要自降身份，花時間跟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見面？人家可是王族，沒有必要，能搭理咱們？”

    “也是，最近老百姓情緒很大，再這麼鬧下去，定州非亂不可，定王當然要想法子安撫民心。”

    正說著，沈遲便從後堂走了出來，還有知州曹大人也與之一起，就站在他身側。

    他拿起驚堂木，用力地拍了幾下，高聲道：“大家安靜，安靜！定王殿下有話要講！”

    楚紫楠此時正站在屏風後麵，雖然看不到大堂裡的情況，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多久，大堂裏外便安靜了下來，百姓們伸長脖子，睜大眼睛齊刷刷看向沈遲，想聽聽他究竟有什麼話說。

    “最近的那些傳言，想必大家都聽說了吧？”這是沈遲開口後的第一句話。

    百姓們點了點頭，又在底下議論起來，直到曹知州再拍驚堂木，他們才住嘴。

    沈遲繼而又說：“本王知道，你們或多或少都信了那些傳言，最近對本王的怨氣不小。”

    大堂裡沉寂了一會兒，有個膽子大些的年輕人說：“我爹孃兄弟都是被北荻人害死的，我跟北荻人不共戴天！如果北荻人入關，我會提著刀，去殺了他們！”

    此話一出，引起在場百姓的強烈共鳴，很多人都跟著附和起來。

    “本王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對於北荻那些屠夫劊子手，本王跟你們一樣，深惡痛絕！”沈遲索性站起來說話，把聲音再拔高一些。

    百姓們看著他，方纔激憤的情緒逐漸消下去一些。

    有人便問：“既然王爺能明白，為何還要拿咱們的糧食，去救那些北荻人呢？他們吃飽了，將來還會來侵犯咱們！”

    “因為他們跟你們一樣，也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馬背上拿著刀屠殺我朝百姓的劊子手，他們之中還多是婦女老幼，他們手裏並沒有沾染本朝子民的血。”

    沈遲說到這裏，略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

    “當然，要說他們完全無辜，那也不算，畢竟他們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人當兵。”

    人群中有人喊道：“沒錯，他們一點都不無辜，誰讓他們養出劊子手來，他們餓死凍死都不幹咱們的事！”

    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堅決反對救濟北荻難民。

    沈遲倒也不著急，讓他們說，曹知州擔心現場不可控制，連忙又拍了拍驚堂木，高聲說道：“不要吵，不要吵！聽定王殿下說！”

    等到現場再度安靜下來，沈遲纔再次開口：“本王想問你們幾個問題，首先我想問問你們，你們覺得北荻人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是被打跑了麼？這幾年內總該不會回來了吧？”

    “什麼幾年內？我聽說北荻的國力已經被打垮了，未來十幾年內都無力再南下！”

    “是啊是啊，咱們終於可以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說到這裏，百姓們又不得不打心底裏感激起上首站著的那位定王殿下來。

    若不是他打退了北荻人，現在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沈遲繼而又丟擲第二個問題：“那本王再問，幾年十幾年之後呢？又當如何？”

    有人喊道：“北荻人如果捲土重來，咱們就跟他們打！”

    “對，跟他們打！”

    “打仗是要死人的，假若十幾年後北荻鐵蹄再度南下，那時新一輩的孩子們剛長起來，他們都得上戰場！”沈遲走到前排百姓跟前，問懷裏抱著個男童的婦人，“你捨得送這孩子去上戰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