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皺了皺眉，一時間沒心想著，把沈秧調離北陽關也好，不然只怕之後他還會來找他說這個事。

    正當要說話時，楚紫楠忽然道：“其實要眼睜睜看著北荻的難民死在眼皮底下，也確實有些殘忍，雖然不能放他們進關內，但可以送一些物資出關，幫助他們度過這個寒冬。”

    “這倒也是個法子！”沈秧兩隻眼睛又亮了起來，灼灼地望向沈遲。

    見沈遲猶豫，楚紫楠又說：“北荻人在關外生活已經有幾百年，雖然人口還不到中原的四分之一，但要想將其滅種，是很難的，既然滅不了種，那以後幾十年過去，兩國必定還會再起戰端，如此循環往復，沒完沒了，照我的意思，不如想辦法與北荻達成真正的和平，方是長久之計。”

    “達成和平？”沈遲也想過這個問題，可要達到目的談何容易，“北荻和中原是世仇，尤其是定州邊境一帶的百姓，幾乎人人都恨透了北荻人，他們只怕不會想跟北荻人和平共處。”

    楚紫楠自然明白這一點，笑道：“所以說，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得經過長時間，幾代或是好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但那一天也總會到來，而這個艱鉅的任務，也總需要一個開始。”

    沈秧也道：“其實北荻人屢屢南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北方環境惡劣，日子難過，想到南邊來生活，我相信他們如果知道不用透過戰爭，就能實現這個心願，絕大多數人都會願意放下武器，遷入關內，做中原皇帝的子民。”

    現在北荻被打服了，十幾二十年內都無法再舉兵南下，北荻百姓經歷長期的戰火，定也早就苦不堪言，要是能夠遷入關內生活，想必求之不得，畢竟他們南侵擄掠本來就是爲了討生活。

    “要實現兩族融合，是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首先就得做好邊境百姓的思想工作，這也得慢慢來，所以我覺得，現在是個契機。”楚紫楠說著，看向沈遲。

    沈遲頷首道：“有理，那就按你的意思，先給關外的難民提供過冬物資，與此同時，也不能光做咱們自己人的思想工作，北荻人的思想工作也一樣要做，他們好戰的習性，也該改一改了。”

    楚紫楠深以為然，兩眼一轉，瞥向沈秧，思索了一會兒，提議道：“這個任務，何不就交給世子爺？”

    “我？”沈秧十分意外，“我只是個士兵，還沒打過仗呢，經驗尚且，恐不能勝任。”

    “現在又不是讓你去打仗，是讓你止戈。”楚紫楠知道，沈遲手底下多得是將才，論打仗，他們個個都是一把好手，但要他們去在戰場之外跟北荻人打交道，比讓他們登天還難。

    最重要的是，他們跟北荻打仗多年，視北荻人為死敵，心理上就很難轉過這個彎，做起事來自然難以盡心，弄不好兩方又要起衝突。

    所以，沈秧是最合適的人選，當然，主要還得看他之後的表現，思想雖然重要，但能力還是排首位的。

    沈遲也正好想看看沈秧這人能力如何，便答應道：“你便去試試吧，若真的不能勝任，本王再派別人去。”

    沈秧看他都發話了，自然也不再推辭，起身領命。

    “我定當竭盡全力將此事辦妥。”

    臨走的時候，他遲疑著向楚紫楠問：“堂嫂，你這邊可有月盈的訊息？”

    楚紫楠如實回道：“有，莫姑娘還是老樣子，情況不曾好轉，卻也暫無性命之憂。”

    對於現在的莫月盈來說，老樣子反而是最好的樣子。

    “那就好，我先告辭了。”沈秧行過禮，轉身出了大帳。

    莫月盈雖然情況暫時穩定，但變故隨時可能發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明年。

    楚紫楠感慨了一番，一回頭，正對上沈遲探究的目光。

    “怎麼了？”

    “你先過來。”沈遲衝她招手。

    “幹嘛？”楚紫楠走過去，被他一把拉入了懷中。

    沈遲輕啄她緋紅的臉頰，輕笑著問：“方纔那一大段話，不是臨時想出來的吧？什麼時候就存在你腦子裏了？”

    雖然知道沒有準許，無人敢闖進來，但楚紫楠還是不安地盯了門口兩眼，推著他的肩膀，“說話就說話，別這麼不正經，放開我啦。”

    “不用怕，沒人會看見。”沈遲看她這副窘迫樣，就更想欺負她了，“你快跟我說說。”

    楚紫楠推拒無果，只得作罷。

    “剛來北疆的時候，我心裏就有這樣的想法了，這常年打仗，兩邊的百姓必然都受不了，既然不想打仗，那就只有想辦法尋求和平了。”

    沈遲又問：“那你為何從來沒跟我說？”

    “因為時機還沒到。”楚紫楠望向他的雙眼，與之四目相對，嘴角輕揚，笑得調皮，“我不是什麼話，不分場合不分時間都跟你說的，把握時機很重要。”

    去年那時候，北荻國力還在，就算這邊願意停戰，那邊也不肯，北荻人兇悍好戰，不徹底打服他們，他們是不會低頭的，那個時候談和平，那就是扯淡。

    “那你現在腦子裏是不是還裝著很多話沒說？”沈遲啄吻楚紫楠細嫩的頸項，嗓音微啞，語調纏綿，“趁今日，一併說了我聽聽？”

    楚紫楠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推了推他的肩，“我倒是願意說，但你案頭還有大堆的軍務沒處理呢。”

    沈遲嘆了口氣，抱怨道：“嘖，夫人就這麼喜歡掃為夫的興？”

    “怎麼是我掃興？”楚紫楠推開他起身，整了整衣裳，“叫你別來你要來，分明是你自討苦吃。”

    說著，還貼心了拿了份公文，放在他面前展開，“趕緊看吧，再耽誤工夫，今晚別想睡了。”

    軍中事務本就繁多，沈遲不在時，很多事都由付倫等幾個高階將領處理，他們做不了主的，則只能送到阪陽去，但這樣未免太妃時間，來來回回的也麻煩。

    於是不是非常著急的一些事，索性就先壓著，時間一長，積累的就多了，沈遲這一來，相應的負責人也紛紛找了過來。

    沈遲不得安生，時不時被來求見的人打攪，等到了快夜裏子時，才終於將所有公文看完。

    楚紫楠氣得說：“明天誰來我都不讓他進了，一會兒來一個一會兒來一個，這不純屬折騰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