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兩個多時辰後，沈遲終於悠悠地醒轉了過來，楚紫楠透著擔憂的話音在他耳邊響起：“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轉過頭看向楚紫楠，見她眉頭緊蹙，滿目愁色，心不由一揪一揪的。

    “好多了。”

    楚紫楠微微傾身，湊得近一些，又說：“你現在不比往日了，要控制一下情緒，越是激動，這毒越是纏得你厲害，知不知道？”

    沈遲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繼而坐起身來，露出一個蒼白的笑。

    “我知道，以後不會這樣了，你放心。”

    昏了一遭，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事已至此，著急也沒用，眼下最緊要的，是想辦法救人。

    丫鬟把熬好的藥送進來，楚紫楠接了，餵給沈遲。

    “其實我覺得，也不用跟沈鈺客氣，他敢欺負蘇太后，那咱們就打他。”

    沈遲頓了頓，不由笑出聲：“你說的很是，但是現在如果貿然動兵，咱們這方未必能勝。”

    楚紫楠將最後一勺藥送進他嘴裏，說：“誰讓你真的動兵了？做個樣子，嚇唬嚇唬他就行了，沈鈺不懂事，他下面幾個近臣也不懂事嗎？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北疆大軍南下？”

    “看來王妃早就想好了對策，我這個定王可以歇著了。”沈遲一臉欣慰地笑。

    “少來，”楚紫楠睨了他一眼，“你是心裏早已有主意，卻還來問我。”

    沈遲靠到床頭，輕嘆了口氣，說：“現在也只有先陳兵到揚縣，再看朝廷那邊什麼反應了，希望如你所言，那幾個近臣能懂點事，發揮點作用。”

    半個時辰後，沈遲離開驛館，回了營地。

    當晚，他便排程精兵五萬，親自率領著開赴位於定州最南邊的揚縣。

    一路上慢慢悠悠地行進，故意弄得聲勢浩大，讓朝廷的探子知道，快一個月才抵達揚縣駐紮。

    朝廷收到定王帶兵南下的訊息，人心立刻開始思動，有高興的，也有驚恐的，朝野動盪起來。

    馮老太師和張尚等人終於再也坐不住，趕緊勸皇帝將蘇太后從張太后宮裏放出來，好生優待。

    尤其是張尚，一天連上十好幾封奏摺，這樣不起作用，他便又連夜進宮去求見沈鈺，然而沈鈺鐵了心不聽他們幾個近臣的，屢次將他擋在門外，甚至爲了避開他們，連早朝也不上了。

    御書房內，沈鈺正在聽穆雲柏分析當前的局勢。

    “臣還是覺得，皇上無需懼怕定王，他手裏是有十幾萬兵不假，但他不敢全部調往南邊，畢竟北陽關那邊還需要防守，北荻人是敗了，不是死絕了，邊境一旦空虛，他們定會趁機南下，北荻人一旦入關，定王將腹背受敵，那時他也就完了，這一點，定王自己肯定清楚。”

    沈鈺點點頭，覺得此言有理。

    果然，還是穆雲柏明白他的心，馮太師那幾個老東西，仗著比他年長，又有從龍之功，整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給他將大道理，煩都煩死了！

    “那你看，朕該派哪位將軍去迎戰呢？”

    穆雲柏皺眉道：“微臣以為，此時還不宜動兵。”

    他的目的是讓沈鈺把那幾個近臣逼急，可不是真的想讓他出兵。

    “為何？”沈鈺不解。

    “現在定王也只是陳兵在揚縣而已，並沒有任何南侵的舉動，若問起來，他定有的是藉口為自己開脫，絕不可能承認造反，若是咱們這邊先開戰，師出無名，容易失去民心。”穆雲柏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沈鈺還真就信了，“那就再等等看吧。”

    穆雲柏滿意地笑了：“皇上英明，不過，皇上可以先做好應戰的準備，讓北營那邊隨時待命，這萬一定王打過來了，咱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還擊。”

    “說得對，朕這就派人去傳令。”

    從宮裏出來時，穆雲柏正好碰上要進宮的信國公，笑嘻嘻地向他行了個禮，準備離開。

    “站住！”信國公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一直想給他點顏色瞧瞧，“我讓你走了嗎？”

    穆雲柏微笑回頭，恭敬道：“不知國公還有何事？”

    “何事？你這個奸臣，整日蠱惑君心，挑撥本公等人和皇上的關係，你究竟意欲何為？”信國公惡狠狠地瞪著他，厲聲質問道。

    “國公這話說的，我盡心盡力服侍君主，忙著為國分憂還來不及，哪裏有閒工夫挑撥您和皇上？您多慮了。”穆雲柏依舊應對得從容又淡定。

    信國公可就怒火更盛了，當即攥起拳頭，就砸向他的腦袋。

    穆雲柏沒學過武藝，當然不是信國公的對手，捱了一拳後，倒在地上，腦瓜子嗡嗡地響，半天緩不過來。

    而信國公還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又狠狠地打了一拳。

    直到把他打得口吐鮮血，失去意識才作罷。

    “若非這裏大庭廣眾之下不好下死手，今日本公必取你狗命！”

    將穆雲柏丟在地上，拂袖而去。

    最終是前來接穆雲柏的車伕看見，把他撿起，送回府中，叫來太醫救治，這才保住一命。

    此事沒幾天便傳到蘇府，蘇敏聽到後，冷笑道：“那是他活該，連信國公那種人都看他不順眼，可見他有多招人恨了。”

    北營收到皇令後，立刻整兵，準備隨時北上。

    這裏的動靜也很快就引起馮老太師王茂幾人的注意，他們立刻明白過來，沈鈺是想跟定王開戰，又急又氣。

    “皇上未免太幼稚了，真以為北營那些人能擋得住北疆的精兵？”信國公氣得拍桌。

    王茂說道：“北營的戰鬥力倒也不俗，只是北營軍調走了，誰來護衛京城？萬一南邊有人趁機叛亂，但靠南營五萬人，怕是難以保住皇城。”

    張尚點點頭：“是啊，南邊那些地方駐軍，一直態度不明，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機來犯？皇上實在是魯莽。”

    “你是他外祖父，你該好生勸導他纔是。”信國公這話有點像在譏諷了。

    “我何曾不想勸導？”張尚惱火至極，差點翻臉，“問題是我見得到他嗎？進宮幾次都被拒在門外，我怎麼勸？”

    信國公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馮老太師終於開口了：“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為今之計，只有咱們四個人一起去見皇上，請他收回成命，然後再放了蘇太后，派人去定州跟定王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