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后並不想聽他指使，很想再次拒絕。

    但轉而又想，萬一這廝確實是真心實意呢？她寫了書信，遲兒看到，至少能知道她還活著，也能少操一點心。

    如此想著，她又改變了主意。

    “且等著吧。”

    於是她進到內殿，找來紙筆，寫下一封所謂的求救信。

    寫完出來遞給穆雲柏，後者接來看了看，確實很有那個意思，便摺好揣進懷裏。

    “娘娘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定王？”

    “讓他保重自己，其餘沒有了。”蘇太后防著他，自然不敢多說。

    穆雲柏明白她的顧慮，便也沒再多言。

    “那麼，微臣這就告退了，娘娘珍重。”

    說完，退出大殿。

    離開寢宮，準備返回御書房，將書信交給沈鈺檢視。

    不料半路竟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不是沐陽侯府的二公子嗎？你怎麼到後宮來了？”楚紫煙戲謔地看著他笑。

    她從沐陽侯府不辭而別已經快兩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與穆雲柏相見。

    “我來辦點事情，沒什麼事的話，先告辭了。”如今的楚紫煙已經成了沈鈺的妃子，穆雲柏可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且慢，”楚紫楠拉住他，“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穆雲柏立馬將手抽離，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才說：“抱歉，你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說完就又要走。

    “你就不怕我去告訴皇上，咱們以前的事嗎？”楚紫煙冷眼看著他，淡淡地說道。

    穆雲柏確實不怕，且是絲毫不懼，“有本事你就去說，反正皇上龍顏一怒，要死的又不止我一個，你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富貴，轉眼就成煙雲。”

    “你……”楚紫煙當然不敢真的去說，沒了榮華富貴事小，沒了命就不划算了。

    “再怎麼說，你我也算有過一場交情，你就這麼狠心，不管我的死活？”

    穆雲柏理直氣壯道：“我沒有欠你的，幫不幫都不虧心，我現在就是不想跟你有糾葛，怎麼就狠心了？”

    楚紫煙沒想到，現在的穆雲柏竟然心裏再沒有她半分位置，頓時又是震驚又是不甘。

    “你怎麼沒欠我？我的清白就是你奪去的！”

    “你腦子沒壞吧？當初分明是你情我願，何來我奪了你的清白之說？”穆雲柏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

    “何況那時是你想利用我在先，我給你提供了安身之所，還給了你不少財物，我夠對得起你了。”

    楚紫楠氣急敗壞，抬手要打他，這時卻瞥見不遠處有宮人走來，為免節外生枝，只好趕緊走。

    “你給我等著，休想這麼輕易就擺脫我！”然後急匆匆去了。

    穆雲柏罵了句神經病，也往御書房去。

    看過書信後，沈鈺麵露憂色道：“你覺著，僅憑這封信真能將定王召回京城？”

    “大概不能。”穆雲柏不敢說得太絕對，那樣容易引起懷疑，畢竟沈鈺是頭腦比較簡單，但並不是傻。

    “不過，微臣認為，即便定王不會因為這麼一封信就乖乖回京城來，但也必定不敢胡來，有蘇太后在京城當人質，他肯定不會輕易向南發兵，這也可以給咱們以休養生息的時間。”

    “說得有道理。”沈鈺將書信放下，暗暗一忖，“你即日便啟程去北疆，與定王交涉吧，他提出什麼要求，只要不會太過分的，都可以答應，儘量把他騙回京來。”

    穆雲柏點頭應諾，“微臣遵命。”

    從皇宮出來後，穆雲柏沒有回自己現在居住的府邸，而是繞道去了一趟蘇府見蘇敏。

    蘇敏並不願意見他，但如今的蘇府已經被沈鈺的兵圍住管控住，她見誰不見誰，並沒有自由，最終還是被強行帶到了大廳。

    “你看起來比上次又憔悴了，不管時局如何，都總要多多保重自己纔是。”

    “不用你管。”蘇敏恨他自甘墮落，投靠謀朝篡位的逆賊，更恨他迫害自己父親下大獄，正眼也不肯給他一個。

    原本看他考取了功名，不再像從前那樣流連於脂粉堆裡，還以為他這攤爛泥終於扶得上牆了，頗為他感到欣慰，可想不到讀書幾年，竟愈發變得不像人了。

    “我跟你沒什麼可說，趕緊滾！”

    穆雲柏從忍辱負重，選擇了做沈鈺的近臣之後，遭遇的冷眼與咒罵數不勝數，再難聽的都有，早就習以為常，因此蘇敏態度再惡劣，他也不以為意。

    “你沒什麼要說，不說就是，且聽我說幾句。”

    蘇敏將腦袋扭向一邊，以表示自己對他的厭惡。

    “我即日便要去北疆了，受皇上的命，去與定王交涉，定王看見我，不知會不會一刀將我劈了？”

    “劈了你纔好！”蘇敏終是忍不住，轉頭瞪來，“你這種出賣親朋，貪生怕死的奸惡之徒，根本就不配活在這世上！”

    穆雲柏聽到她的詛咒，一點也不惱，反而扯開唇角笑起來。

    “你說的是，所以我這不才在臨行前，來見你一見嗎？可能之後咱們就見不著了。”

    聞言，蘇敏微微皺眉，拿眼覷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將視線移開。

    沉吟片刻，穆雲柏從懷裏摸出一支玉簪來，笑得格外溫和。

    “上面的花紋是我親手刻的，送給你。”然後上前兩步，將簪子簪在她烏黑的髮髻上。

    “我不要！”蘇敏將簪子摘下，棄擲在地。

    叮的一聲脆響，玉簪被摔成兩段。

    穆雲柏看過去，臉上神色一滯，也不去撿，只是苦笑了一聲，說：“你既不喜歡就罷了，我下回再做別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隨即，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好好保重，告辭了。”

    他走出門還一步三回頭，希望蘇敏能看自己一眼，但他也知道這是奢望，之前沒有發生這些事，蘇敏尚且不願正眼看他，現在又怎麼可能？

    最後，他只有落寞地離開。

    兩日後，穆雲柏啟程前往定州，與他隨行的，還有幾個護衛。

    說是護衛，實際上是沈鈺派來監視他的眼線，他只裝作不察覺，一路上與他們相處甚是融洽。

    走了一個月有餘，一行人終於抵達阪陽城，來到驛館求見定王。

    穆雲柏啟程不久，就有人將訊息送到了沈遲這裏，因此當有人來通傳，說穆雲柏求見，沈遲絲毫也不吃驚。

    “讓他在待客堂等著，本王這就過去。”

    沈遲說完，繼續批覆案頭那一大堆公文。

    正在逗兒子的楚紫楠朝他看去，好笑道：“你是準備讓他等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