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又擔心起來：“如果東獻王趁咱們接收戰馬的時候突然發動攻襲，可如何是好？”

    沈遲卻不以為意，“不會，北荻那邊折騰半天，定是要釣大魚，怎麼可能爲了這麼一次偷襲而壞了大計？”

    這倒是有理，趙強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楚紫楠一行人抵達鼎遠縣時，天快要黑了，於是先在城裏找了家客棧住下，於次日上午纔出城，去救助站走訪。

    這次曹知州總算沒被人認出，他們仍以商旅的身份進去討水喝。

    此處的小吏們倒是態度友好，十分殷勤，還主動問他們要不要吃點東西，楚紫楠甚為滿意。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些小吏只是看他們穿著光鮮，態度才這般和善，對窮苦百姓卻不是這樣。

    坐下後不久，一個穿得破舊的老漢上門，要了幾十斤米麪和一床被褥與一身棉服。

    他已經年近七旬，乾瘦的身子佝僂著，走起路來顫顫巍巍，自然沒有力氣將這麼些東西馱回家去，於是便想請這裏的人幫忙送一程。

    這下可點了火了，那負責給他物資的小吏破口就罵：“老東西，你把我們當什麼了？牛馬牲畜嗎？給你吃給你穿還不夠，還要把飯喂到你嘴邊是吧？拿不動就別要這麼多！”

    另一個也不耐煩，只是語氣稍好些：“怎麼你這麼大把年紀了，一個人來，你兒女呢？”

    “我沒有兒女。”老漢捂著嘴，一邊咳一邊回。

    “沒有兒女？”之前那小吏聞言，愈發地瞧不上他，“原來是個老光棍，這麼大把年紀，怎麼還不去死，活在這世上浪費米糧。”

    聽到這麼惡毒的話，楚紫楠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怎麼說話呢？你也總會有老去的一天，難道你老了也該去死嗎？”

    小吏見她氣勢迫人，一下子收斂不少，但嘴裏仍然嘟囔：“我早已娶妻生子，有兒有女，即便是老了，也不至於像他這般窩囊，要連累外人。”

    紅月譏諷道：“有你這樣的父親，你的兒女只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將來他們也會像你嫌棄這位老人家一樣嫌棄你，說不定還會將你掃地出門呢。”

    “你……”小吏氣憤至極，一張臉憋得通紅。

    忍了幾忍，說：“我不跟你們扯這些，反正救助站的義務只是給百姓提供物資，可不包括給人送物資上門，這活兒我們不幹！”

    “我是該說你們死板呢，還是說你們懶？”楚紫楠簡直無語，“非要列條明文，規定你們必須送才送是吧？”

    另一個小吏說道：“可不是怎麼的？難道上面不要求的活兒，我們也要攬上身？我們在這裏忙得團團轉，又不給加俸祿的，憑什麼吃這麼苦？”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楚紫楠想了想，覺得這一點說得倒是對的。

    天寒地凍大老遠給百姓送物資確實非常辛苦，理應另外加薪。

    老漢看他們要吵起來，連忙勸說：“幾位不要吵了，我多走幾趟，自己馱回去就是。”

    那小吏嘲諷道：“看見了吧，是他自己說不要幫忙的。”

    說完就翹著二郎腿坐下喝茶。

    楚紫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

    “這是五十兩銀子，誰幫這位老人家把物資送到家裏，就歸誰。”

    這下幾個小吏都來了興致，紛紛表示願意走這一趟。

    “你就不用去了，去把你這張嘴洗乾淨點吧。”楚紫楠對那個羞辱了老漢的小吏說，隨即把任務給了最先開口的那個小夥子。

    “早去早回。”

    小夥子喜滋滋地揣好銀子，扛著米麪就走。

    老漢對楚紫楠感激道：“姑娘真是個好人，我實在無以為報，只好給你磕頭了。”

    “不可不可！”楚紫楠趕緊把他扶住，紅月擔心她身子不便，也連忙上前攔住老漢，“老人家快回家去吧，一會兒要下雪了。”

    又到了許多聲感謝，老漢才抹著淚去了。

    大堂內，沒能得到那五十兩銀子的小吏們十分鬱悶。

    楚紫楠本要說話，不意卻被曹知州搶了先：“你們這些人，屬實是不像話！”

    堂內眾人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飆，紛紛投去看傻子似的眼神。

    “你算哪根蔥？有什麼資格在我們這裏大呼小叫？”

    曹大人氣得鼻子眼睛都有點歪了，當下不顧楚紫楠的眼神示意，直接亮出自己的知州身份。

    “我乃定州的一州之長，你說我算哪根蔥？”

    短暫的沉寂後，小吏們面色驟變，跪倒一片。

    “拜見知州大人！”

    曹知州冷眼俯視著他們，沒好氣道：“你們拿著官府發放的俸祿，就是這麼辦事的？”

    方纔還口齒伶俐的小吏們冷汗頓下，全都成了啞巴。

    楚紫楠看既然身份已經暴露，只好上前詢問：“這裏的負責人是郭勉吧，他人呢？”

    一人小聲地答道：“郭大人進城了，應該在縣令府裡呢。”

    “縣令府裡？”楚紫楠心涼了半截，“何時去的？”

    那人又答：“好像是前天吧？一直沒回來。”

    “豈有此理，我看他是活膩味了！”楚紫楠生氣歸生氣，自然不至於要了郭勉的命，可沈遲那邊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回去挨軍棍是妥妥的。

    “趕緊的，把他叫回來！”

    見曹大人默許了她的命令，小吏們立刻意識到，這姑娘身份不一般，也不敢怠慢，立刻去了兩個人。

    楚紫楠還不放心，又派了個自己的護衛一起過去。

    “王妃不要氣了，小心動了胎氣。”紅月扶著楚紫楠坐回去，低聲勸她。

    “我沒事。”楚紫楠喝了幾口水，擺手道。

    坐了一會兒，她又讓小吏們領著，去倉庫等處看看。

    看著倒也沒有別的不妥，因此胸腔裡的怒氣逐漸消下去一些。

    一個多時辰後，郭勉就被薅了回來。

    “參見王妃。”

    郭勉見過楚紫楠，自然認得，因此十分惶恐，差點給她跪下。

    楚紫楠冷笑著看他，“郭大人，你玩得挺開呀，聽說他們是在勾欄找到你的？”

    “末將有罪，末將糊塗，請王妃發落。”郭勉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怎麼被引誘了幾句，就沉淪到美色當中了？

    “我是不會發落你的。”楚紫楠靜靜地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嫌棄，“回軍營去，自己找定王請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