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們凍成這樣，還如何去得了別處？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楚紫楠一邊說一邊哆嗦，裝作凍得很厲害的樣子。

    可那年輕人卻從櫃檯出來，冷冷地打量了他們幾眼，說：“方纔已說了，這裏是救助貧民的，你們根本不符合條件，趕緊走吧，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人性呢，我們只是要幾碗熱水喝而已，如何就礙著你了？”紅月說得惱火了，擼起袖子就要動手。

    楚紫楠見狀連忙將其拉住，“別動手，免得把事情鬧大。”

    紅月哼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這副嘴臉！”

    “我這副嘴臉怎麼了？對待你們這種想蹭吃喝的，我嘴臉已經夠和善了！”那年輕人看來也是個脾氣暴躁的，兩眉一豎便破口罵人。

    “趕緊滾，別逼我動粗！”

    好傢伙，就這個態度，不知其他百姓上門是否也這樣？

    楚紫楠微微皺了眉，正要出言說道兩句，便有一箇中年婦人帶著兩個十幾歲的兒子進來了。

    婦人見裡面這麼多人，怯怯地望了望，一時沒敢開口。

    年輕人回到櫃檯後面，板着臉問：“要什麼？”

    “兩床棉被和一百斤糧食。”婦人揉搓著兩隻凍得通紅的手，靦腆地笑著，回答道。

    “一百斤糧食？你們拿得走嗎？”年輕人打量她那兩個瘦得皮包骨的兒子。

    婦人笑答：“拿得走拿得走，別看我的兒子們這麼瘦，勁兒可大著呢！”

    “要不要棉衣？”年輕人臉上掠過一抹嫌惡。

    “棉衣倒不用了，我家裏還有。”婦人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的，臉燒得通紅，大概是見了對面的年輕人那古怪的眼神，沒好意思要。

    楚紫楠上前道：“看你們穿得這麼單薄，棉衣定是不夠穿的，還是拿幾件去吧，眼看要更冷了，別凍壞了兩個孩子。”

    “這……”婦人怯懼地拿眼睛去瞟那年輕人，始終沒拉得下臉開口。

    “這位小哥，你就給他們準備三件棉衣吧？”楚紫楠用十分客氣的口吻說。

    年輕人從鼻孔裡哼出來一聲，翻了個白眼，“看你也是富貴人家出身，有的是錢，你怎麼不捐幾件給他們？”

    曹知州再也看不下去了，怒斥道：“混賬東西，要別人捐，你們救助站是幹什麼的？”

    “罵誰混賬？”年輕人立馬梗著脖子回懟，“我好歹也是官府的一個吏，吃公家飯的，容得你一個低賤的商人教訓？”

    “你……”曹知州氣結，當下就打算亮出自己的身份。

    楚紫楠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算了，沒必要跟他計較，等賀蘭楓回來，讓他來處理。”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賀蘭楓就踏著一身風雪疾步走進堂中。

    “王……”

    “賀蘭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楚紫楠搶先打招呼，給他使了個眼色，“你們這裏管得也太嚴了吧，我們想討碗水喝都討不到。”

    賀蘭楓領會她的意思，當即笑道：“楚夫人見笑了，是我管束下屬不當，抱歉，先請後堂坐。”

    年輕人見狀，驟然變了臉色，這幾個人居然跟賀蘭大人有交情？

    到了後堂，楚紫楠把這裏的情況說給賀蘭楓聽。

    “雖然救助站裡的人並不是做服務行業，但對待百姓的態度應當好一點，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怪讓人反感的。”

    賀蘭楓輕輕頷首：“這個問題我還真是沒注意到，我以後一定多督促下面的人，剛剛那個小劉是不是對你們很冒犯？”

    “我們倒是無妨，我是看那位大姐被他的態度嚇得那樣窘迫，怪不落忍的，這方面確實要注意一下。”楚紫楠語氣和緩，顯然並沒有在責備他的意思。

    “好，我回頭說他。”賀蘭楓方纔剛出去給一戶人家送了幾袋米麪，外面風雪交加的，導致此時身上的寒氣都還沒散去。

    楚紫楠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含笑道：“你也坐下喝點水暖暖身子吧。”

    賀蘭楓這才放鬆些心情，依言坐了，與她閒聊起這一個多月在這裏的經歷。

    不多時，外堂的年輕人送走了那母子三人，縮手縮腳地進來請罪。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幾位，還，還望寬恕。”

    楚紫楠沒有開口，曹知州寒著臉說道：“救助站本身就是用來救助百姓的，如果有人上門求助，你卻置之不理，豈非忘了初衷？你不讓我們在這裏住宿是對的，但幾碗水還是能給的吧？”

    年輕人連連點頭，一聲也不敢吭。

    “關於住宿問題，我覺得也要看情況，比如要是半夜有人來敲門，請求收容，你們也該幫一幫，這地方天寒地凍的，很容易凍死人。”

    “是，您說的是。”年輕人此時已全然沒了先前的囂張，把腦袋微微縮著，乖巧得不行。

    賀蘭楓不悅地瞅了他一眼，擺手道：“行了，要說的也就這些，你下去吧。”

    年輕人如蒙大赦般，趕緊退了出去。

    沉默片刻，賀蘭楓問道：“王妃下一站準備去哪兒？”

    “去廣陽吧，離這裏近。”楚紫楠喝了兩口水，答道。

    賀蘭楓看了眼窗外，說：“外面下著雪呢，不如在此停留一夜，明日再走？”

    “下的小雪，無妨。”楚紫楠說著，便起身告辭。

    她要走，自也不好強留，賀蘭楓只好送到門外。

    “一路順風。”

    楚紫楠笑著點點頭，進了車廂。

    廣陽縣在零原縣的東邊，雖然隔得不算遠，但乘坐馬車也需要好幾個時辰，等一行人抵達救助站時，天已經黑了。

    裡面幾個小吏還以為來了什麼大人物，喜滋滋地迎出來，可一看像是商旅，立刻熱情退散，唉聲嘆道：“還以為是上面來人了呢，沒勁。”

    “這不是知州曹大人嗎？”其中一個小吏眼尖，一下子認出了曹知州，忙上去拜見，“大人光臨廣陽縣，該早些通知我等前去迎接的。”

    其他幾個小吏也紛紛往前湊，“是啊是啊，您這樣悄悄前來，我等眼拙，方纔竟沒認出您。”

    眼看身份隱藏不下去了，曹知州只好挺胸抬頭，擺出官譜兒，負手往裏走，楚紫楠等人跟在後麵。

    “本官不擺那些排場，此番過來，也只是看看你們的救助站辦得如何。”

    說著，被領進後堂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