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了，你們家裏都正是缺糧的時候，怎麼能每一顆豆子每一粒粟對你們都很重要，我要是收了，王妃知道，會把我趕出家門的。”

    眾人詫異地望著她，她又繼續說：“王妃平日和善，但一旦碰到原則問題，她是非常嚴厲的，還望鄉親們也為我想想。”

    隨即，她看向外面逐漸陰沉的天，“這天隨時可能有暴風雪，諸位還是趕緊回去吧，要是路上出點什麼事，豈非王妃的罪過麼？”

    讓她這麼一說，眾人卻是不好再堅持，之後又說了些話，便出了衙門，出城回家去了。

    紅月即回去向楚紫楠覆命，楚紫楠笑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做得好，果然派你去是對的，不過，你沒把我懷孕的事說出去吧？”

    “沒有。”這事兒沒有她的同意，紅月當然不可能到處去說。

    楚紫楠放心地點了點頭，打了個呵欠，“沒說就好，有點兒困了，回去睡會兒。”

    她最近除了胃口不好外，就是精神不濟，老是分外想念她那張暖和的床。

    “快到晚飯時辰了，王妃吃了再睡吧？”紅月趕緊勸阻，按照經驗她清楚，楚紫楠這一睡，晚飯鐵定是不會起來吃了。

    “我正好想請教你一些藥理上的知識。”

    楚紫楠明白她一番苦心，便配合着強打起精神，給她解答一二。

    好容易等到廚房把晚膳送來，儘量多吃了些，又服了安胎藥，纔回屋躺著去。

    幾天後，沈遲抽空來看她，見她又瘦了，不禁愈發擔憂，“我見別人懷孕都會胖些，怎麼你反倒日漸瘦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懷孕初期，因為妊娠反應而吃不下東西，瘦一些是正常的，過陣子就好了。”楚紫楠瞥著他笑，“你看到的孕婦都是懷孕三個月以後的了吧？等我到那個時間，也會胖起來的，再說了，每個人情況都不同，你才見過幾個孕婦？”

    沈遲緊擰著的眉頭稍有鬆弛，目光從她腹部挪開，“沒幾個，好像只有表姐，我見到她那時，她確實已經顯懷了。”

    “那不就是了麼？”楚紫楠摸摸他仍然有些繃緊的臉，“放心吧，我除了該有的正常反應外，沒有其他任何不適，況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心裏有數的。”

    “可能真是我太緊張了。”沈遲一臉歉意地笑了笑，“身為丈夫，在這個時候，我卻不能每天陪著你，要你自己照顧自己，我很對不起你。”

    楚紫楠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心裏負擔，心中感動。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作為北疆大營的主帥，你要是擅離職守，天天往我這兒跑，我纔看不起你呢。”

    沈遲先是一怔，隨後露出欣賞的目光，貼近她耳側道：“你總是這麼懂我體諒我。”

    “因為你也懂我，總是支援我體諒我。”楚紫楠迴應她的親吻。

    直到呼吸漸亂，兩人才趕緊分開。

    “救助站的事，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沈遲以五指作梳，輕捋著她後背上的秀髮，“有了救助站，本地的貧民就可以得到直接而有效的救助，相對平穩地度過這個冬天。”

    楚紫楠聽他說“相對平穩”，便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擔心？”

    沈遲思忖道：“主要兩點，一是這物資錢糧一層層下發，怕有人會從中撈取好處，二則我也擔心會有人去冒領，甚至託關係將物資弄到手，導致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百姓卻無法得到所需物品。”

    “這些問題我也想過，總的來說，還是定州這些官吏不可靠，可建立救助站，沒有他們幫忙是不成的，而短時間內要整頓這一帶官風，也來不及。”楚紫楠這幾天一直在思考，如何儘量少讓這些問題產生。

    “那就只有派人到下面去監督了。”這是沈遲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楚紫楠兩眼一亮，挺起身子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曹知州手底下沒幾個可靠之人，這人選實在是不好定。”

    曹知州的眼光她已經信不過了，他推薦的人，她用著不太放心。

    “這樣，我從軍中派十個人，到各地去監督一段時間。”沈遲提議道。

    “那怎麼行？你的人一出去，不就等於你明著出面了嗎？朝廷那邊……”

    “無妨，他們不必以軍中的身份去，讓曹知州給安排個臨時的職位不就行了？”

    楚紫楠望著他明亮的黑眸，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就這麼辦！”

    沈遲看她這麼高興，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事情既已有解決之法，夫人可否安歇了？”

    此時夜已深沉，平常這個時候，楚紫楠早睡下了。

    “確實有點兒困了。”

    “那睡覺吧。”沈遲抱起她進內室。

    兩人一同躺下，相擁而眠。

    次日清晨，沈遲起來的頭一件事，便是讓人去請曹知州過來一趟。

    等吃過早飯，與曹知州說了派自己人到下面監督的事，才趕回軍中。

    又過了一日，沈遲派出的十個部下一同趕到阪陽城衙門，去找曹知州報到。

    楚紫楠看天氣不錯，又閒著沒事，便也過去看看。

    剛進衙門，就聽見一道好像在哪裏聽到過的聲音傳來：“楚姑娘？”

    她轉過頭，尋聲望去，入目的是一張含笑的熟悉面孔。

    “你……賀蘭楓？”

    多年不見，這人的臉比以前黑了也糙了，楚紫楠差點沒認出來。

    “幸虧楚……王妃還認得我，”賀蘭楓笑吟吟地走過來，“不然我可得傷心死。”

    楚紫楠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必須認得啊，怎麼說也是朋友一場，你好像比以前壯了，不錯不錯。”

    賀蘭楓以前是個白面書生形象，誰能想到，短短几年過去，竟成了將軍？

    “這都要感謝王妃你，要不是當年你安排我到軍中來，我也不會有今天。”

    說起當年，楚紫楠就不禁想到晉王。

    晉王現在還好好地活著，被關在宗人府呢，想必賀蘭楓也沒有忘了復仇一事。

    “軍中艱苦，你這幾年過得應該不是很順心吧？有沒有恨過我？”

    “一開始確實很苦，心裏有點怨念，不過我清楚，你是為我好。”賀蘭楓眼裏有光，心中滿懷的只有感激。

    “我在這裏也不能說不順心，環境雖說艱苦，卻正好磨鍊意志，實話說，我對現在的自己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