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後，蘇敏抬手抹了把淚，“您別這麼講，是我跟雲柏沒有做夫妻的緣分。”

    周夫人取出帕子，也擦了擦眼角，一時間百感交集。

    “你……一定要帶孩子走嗎？”這話她問得很艱難。

    一方面她自知理虧，沒資格要求她把孩子留下，另一方面，卻又捨不得這個孫子，畢竟是她的長孫。

    蘇敏點頭道：“要帶走，孩子還小，離不開我。”

    周夫人到這裏，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喉頭哽住，又辣又疼。

    緩了半天，她才終於再次開口：“既然你意已決，那就離吧，娘沒有留下你的權力。”

    “謝謝您的體諒和成全。”蘇敏再次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隨即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周夫人坐到座椅上，心情良久不能平復。

    行李早已收拾妥當，丫鬟和奶孃正照顧孩子，待蘇敏回到院子裡後，幾人出了院子，往大門那邊而去。

    行至前廳，正好撞上從外面瘋玩了一晚上回來，身上還沾著濃郁脂粉氣的穆雲柏。

    “你這是幹什麼去？”他皺眉看著她問。

    蘇敏平靜地回視他，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我回孃家去了，過兩日弄好了和離書，我會派人送過來，你簽好字，摁上手印再派人送回一份給我就是。”

    穆雲柏臉上神情一變，“什麼意思？”

    “我要跟你和離，之前說過的，二爺，你這麼快就忘了？”蘇敏笑得諷刺。

    “你當真要跟我離？”穆雲柏根本就沒把她那天的話放在心上，始終認為她只是在耍心計，逼他回頭。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我從來不開玩笑。”

    蘇敏容顏淡漠，語氣冰冷，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當初我家裏人就不同意我嫁給你，曾多次阻撓，那時我還覺得，是他們阻礙了我找尋終身幸福，現在看看，這個結局真是我最大的報應。”

    穆雲柏呆愣著看他，腦子忽的空白了一瞬，恐慌感纏繞心頭，緩緩蔓延至全身。

    不一會兒，聽得蘇敏又說：“穆雲柏，希望你能對你以後的妻子好一點，不要再這麼混了，如果你改不了，那就最好別再娶，莫去禍害人家姑娘。”

    說完，她便抱著在熟睡中的兒子轉身要走。

    “站住！”穆雲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俊容上滿是憤怒，“你走可以，把兒子留下！”

    只要兒子留在穆家，她遲早得回來，他就不信，她連孩子都不要了。

    蘇敏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麼混蛋的話，清麗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錯愕。

    “這是我兒子，憑什麼留下？”

    穆雲柏拉住她不肯鬆手，雙唇緊抿，“是我兒子，穆家的血脈！”

    “你兒子？他出生的時候你在哪兒？一個多月了，你抱過他嗎？知道他現在多重嗎？你給他起了名字嗎？”蘇敏要不是怕吵醒孩子，一會兒難哄，現在就一腳踢飛他。

    “我……”穆雲柏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噎住，心內忽然升騰起一股羞愧感。

    蘇敏冷笑：“放手吧，不要逼我動粗。”

    可是穆雲柏忽然間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說服不了自己放開。

    “我不同意跟你和離，我不會簽字的，你一天是我穆家的媳婦，就永遠都是！”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簽字。”蘇敏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出身，只要自己支楞起來，沒人能欺負。

    穆雲柏此刻是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現在見到面前這個強勢果決的蘇敏，他才知道，原來往日那個溫婉求全的她，都是爲了討好他而經過包裝出來的。

    現在的蘇敏，纔是真正的蘇敏。

    此時此刻，什麼也無法再留住她，他的手漸漸鬆開，頹然垂落下去。

    蘇敏沒再看他一眼，快步走遠，出了大門後，登上馬車，返回蘇府。

    穆雲柏在原地呆愣良久，失去了魂魄一般。

    直到有小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二爺，夫人叫你立刻過去呢。”

    “知道了。”穆雲柏的神志漸漸回籠，他抬頭看了眼蔚藍的天，扯開唇角冷笑。

    沒了個蘇敏又能怎樣？他從來不會因為哪一個女人而傷神，現在也一樣！

    來到周夫人院裏，進屋還沒說話，就被周夫人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穆雲柏懵了一下，捂著臉控訴：“娘，你幹什麼？我又怎麼惹你了？”

    “你還好意思問？敏兒走了，你知不知道？”周夫人恨極了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甚至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生他。

    “我知道啊，”穆雲柏揉著火辣辣疼的半邊臉，躲開一點，“我都看到了，是她自己要走，我挽留過她了，她不肯留下，我能怎麼辦？”

    “如果不是你個混蛋玩意傷她太深，她怎麼會跟你和離？敏兒是多好的姑娘，錯過她，你以後再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妻子？”周夫人怒極，又要打他。

    但穆雲柏早有防備，靈活地躲過了。

    “你給我過來！”

    “娘……”穆雲柏愈發躲得遠了，索性縮到牆角，“事已至此，你就是打死我也沒用啊。”

    周夫人雙目赤紅，怒火一上來，抓起茶杯就往他那邊砸。

    “我今天還真就打死你了，省得我哪天被你給氣死！”

    “不要啊！”穆雲柏趕緊躲開，茶杯砸在牆上，哐噹一聲碎裂，碎片和茶水四處飛濺。

    幸虧他躲得快，不然這下得破相。

    拍了拍胸脯，緩解恐懼，慶幸自己身手敏捷，不料還沒慶幸完，左肩就被抓住，右臉蛋又捱了一巴掌。

    “娘啊，我真要被你打死了！”

    “哼，你……”周夫人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夫人，楚紫煙帶來了。”

    周夫人這才一把將穆雲柏丟開，“押進來！”

    不一會兒，楚紫楠便狼狽地被兩個丫頭扭住胳膊，推進了屋內。

    穆雲柏還沒從方纔捱打的痛苦裏緩過神來呢，就被撲過來的人抱了個滿懷。

    “二爺，你要救我啊，少夫人的出走跟我毫無關係，真的！”楚紫煙抱住他，身軀顫顫巍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別這樣，我娘還在這兒呢，規矩點兒！”穆雲柏對母親的敬畏是從小養成的，若在平時，早就出聲哄慰楚紫煙了，但現在母親在場，他實在不敢。

    楚紫煙看他護不了自己，只得趕緊把嘴閉上，抽抽搭搭地抹淚。

    “你說敏兒出走與你毫無關係？那我倒要問問，之前給她下毒的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