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氣悶熱，楚紫楠擔心他難受，就拿來一把大蒲扇，坐在床頭給他扇風，但昨晚沒閤眼，此時不免倦怠，扇著扇著，眼皮變得沉重，打起瞌睡來。

    直到身子猛地向旁邊一倒，整個人差點栽到地上，才醒過來。

    楚紫楠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保持清醒，繼續扇風。

    但抬頭往床上看去，發現沈遲居然是睜著眼的。

    “醒了怎麼不叫我？”

    沈遲這會兒右耳已然能聽到聲音，儘管聽得還是不真切，但從她的口型能看出她說了什麼。

    “你很累了，去睡會兒吧，我這裏沒事。”

    “方纔眯了一陣子，現在不累了，”楚紫楠一邊說著，一邊給他看脈，隨即又起身去後帳，“先別睡，我去把藥拿來你喝。”

    這時候沈遲的腦子已經清楚很多，喝完藥也沒想睡覺，反而問起昨晚的事。

    “我記得在山道上看見幾個被詐死的黑衣人，猜是你乾的，正要去追，一個護衛不知踩到什麼，突然兩聲轟響，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是我埋的地雷。”楚紫楠拿來蜜餞，給他餵了兩塊，然後忽然感覺有點餓，於是自己吃起來。

    “可能那兩顆埋得位置有點遠，所以沒在之前一起引爆，你算命大，活了下來，你的兩個護衛……”

    說到這裏，瞬間沒了食慾，嘆著氣把玉碟放在矮几上。

    “這次是我害了你們，對不起。”

    沈遲若是死了，她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這不能怪你，要怪也該怪那個要殺你的幕後黑手。”沈遲伸手將她的手握住，“兩個護衛，我會讓人厚葬，安頓好他們的家人，你放心。”

    他的聲音虛弱，卻又不失溫柔，楚紫楠聽著鼻子一酸，禁不住眼眶溼潤。

    “可是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的傷，有你在過陣子就痊癒了，我不會因為這個怪你的，”沈遲故意用打笑的口吻說話，“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以後少對我發點脾氣就好。”

    楚紫楠挑眉道：“我常對你發脾氣嗎？沒有吧？我脾氣多好？你不聽醫囑我都沒罵人。”

    沈遲失笑：“你這叫自我感覺良好，不信去問問趙強他們，誰不知道你脾氣衝？”

    “真的？”楚紫楠是個善於自我反省的人，既然沈遲提出控訴，那她就要重視並改正，“那我以後控制一下。”

    看來她真是愧疚得很了，不然以她的脾氣，哪會這麼乖巧接受“指控”？

    沈遲不由嘆了口氣，倍感慚愧。

    本來是要去救楚紫楠，結果變成楚紫楠救他，有生以來就沒這麼窩囊過。

    晚上，沈遲吃了小半碗清粥後，把藥喝完，又閉眼睡了。

    楚紫楠仍然在邊上守著，要打瞌睡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她放下蒲扇走出去檢視，是鎮遠將軍李礪在門口鬧著要進去。

    “什麼事？”

    趙強的手下為難道：“楚姑娘，李將軍非要進去見王爺，你看這……”

    李礪掃視楚紫楠一眼，輕蔑一笑：“本將軍要見主帥，是有軍務要事向他稟報，茲事體大，還要向一個醫女說明不成？”

    現在軍中幾乎人人都知，定王身邊有位醫女常伴，但清楚她身份的沒幾個，李礪顯然也不清楚。

    楚紫楠直接忽略他的眼神，淡然道：“軍務當然不用向我說，但今天王爺不舒服，纔剛喝了藥睡下，作為他的大夫，我有責任阻止你進去打攪他休息，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不然你就改日再來吧。”

    “這麼說，王爺當真受了傷？”李礪伸長腦袋往裏頭探，有些激動。

    “誰跟你說他受了傷？”楚紫楠立馬警覺，趙強對外聲稱的是定王身體不適，可沒說受傷。

    李礪答道：“是端王世子說的。”

    原本他還不太信，原來是真的！那他何不趁此機會，一展拳腳？

    沈玄？楚紫楠眯了眯眼睛，原本就懷疑那四個黑衣人是沈玄派來的，現在看此人嫌疑更大了。

    “我要見王爺，別攔著我！”

    “定王說過，擅闖軍帳者，軍法處置，有膽子你就進去。”楚紫楠多聰明，能看不出他心懷鬼胎？

    “別攔他，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進這個門！”

    幾個護衛果然退至兩邊，沒再阻攔。

    可這時候，李礪卻慫了。

    都知道定王軍紀嚴明，說軍法處置，就絕對不會含糊手軟，他一把年紀了，可經不起折騰。

    “算了，我就等明天王爺醒了再來。”

    反正定王的傷也不至於一晚上就能痊癒，之後還得把軍務交給下面的人代理。

    楚紫楠冷嗤一聲，一臉嫌棄地回了帳內。

    這一晚上，沈遲睡得還算安穩，只有一次因為傷口疼而醒了一會兒，不過因為見楚紫楠趴在床邊睡，不想驚動她，便有意忍著不出聲，愣是咬著牙熬了過去。

    翌日早上，楚紫楠醒來不一會兒，沈遲也醒了。

    “我先幫你換一下藥。”

    沈遲看著她，“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躺會兒？”

    “沒事的。”楚紫楠拿來藥和乾淨的繃帶，幫他把上衣解開，小心地解開腰上纏了好幾圈的繃帶。

    “會疼，忍著點。”

    “無妨。”很疼，但是沈遲沒有吱聲，他是個很能忍痛的人，只有實在受不住時，纔會稍稍表現出來。

    楚紫楠看了他一眼，給他敷上新藥，然後又慢慢地重新纏上繃帶，最後給頭部傷口換藥。

    等一切弄完，沈遲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溼。

    “還好嗎？”

    “沒事。”

    近侍送進來藥和一碗粥，楚紫楠順手接過，拿勺子在碗裡攪了攪，舀了一勺遞到沈遲嘴邊。

    “這藥空腹喝纔好，要趁熱。”

    沈遲沒法拒絕，只能乖乖張嘴。

    上次他受傷，楚紫楠也這麼給他餵過藥來著，難得這麼溫柔，其實他覺得還挺受用。

    “我懷疑，那四個黑衣人是沈玄派的。”

    “沈玄？”沈遲覺得這個猜測很合理，畢竟之前沈玄就曾對她下過毒手。

    楚紫楠又把昨晚李礪來過的事告訴他，“這位李將軍也不知道肚子裡裝著什麼壞水，一會兒肯定要來煩你。”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衛兵的聲音：“王爺，李將軍求見！”

    “看，說曹操曹操到！”楚紫楠看他蠢蠢欲動要起身，一把按住其肩膀，“不能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