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個時辰後，馬車在英國公府門前停住。

    楚紫楠從車廂內跳下，抬頭望了向冷落的門庭，心中不由發出一陣嘆息。

    當年老國公還在時，這裏可是每天都有客人上門的，如今卻冷清成這樣，也難怪楚丞相再也不把阮家放在眼裏了。

    管家出來迎接，盯著她打量了好幾圈，笑道：“表小姐好久不曾上門了，老夫人常常唸叨你呢。”

    “是我不孝，沒能多來看望她老人家。”楚紫楠微笑著說。

    舉止從容，談吐得體，讓管家眼前一亮。

    原來傳聞表小姐不傻了是真的！

    進門前，楚紫楠吩咐道：“陳五，你們就在門外等著好了。”

    “是。”

    管家一邊領著楚紫楠去客廳，一邊跟她絮叨著說最近幾年這邊的情況。

    到了廳內，倒來茶水給她喝，趕緊派人去後宅通知老夫人。

    不多時，便有一位端莊的青年婦人走進來，笑吟吟地說：“果然是紫楠，幾年不見，轉眼都長成大姑娘了！”

    楚紫楠一眼認出，這位是英國公夫人，原主的舅母楊氏。

    “舅母好，這麼久沒見，您看起來比我小時候還年輕了。”

    “喲，這小嘴甜的，”楊氏顯然已經聽說她變聰明的事，並未有太大的反應，“舅母要是能越長越年輕，那不成妖精了？”

    說著笑，兩人出了大廳，往後院而去。

    “你外祖母經常提起你，說要是嚥氣之前，不能見你一面，死也不瞑目。”

    楚紫楠麵露愧色，“都是我不好，我該早來看看她的。”

    楊氏輕拍她的手背，嘆道：“也別這麼說，你在那邊的處境不好，我們都明白，不用說，肯定是你那個爹攔著不讓你來。”

    “不過你今天是怎麼過來的？”

    “我偷偷來的。”楚紫楠確實是趁楚丞相外出，悄悄來的，不然定會被攔住。

    “那你回去，會不會被為難？”楊氏擔憂道。

    楚紫楠笑道：“不怕，我能應付。”

    正聊著，來到了老夫人所住的院落。

    幾個丫頭迎出來，行了禮，悄摸摸地端詳楚紫楠。

    聽說表小姐長得很像她母親，可她身子和臉都圓乎乎的，這也瞧不出來呀！

    “跟我進來。”楊氏拉著楚紫楠走進內室，“母親，紫楠來了。”

    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夫人一下子從軟榻上站起，上前幾步，抱住楚紫楠就哭。

    “我可憐的乖孫女，這些年你受苦了。”

    楚紫楠只好輕撫她脊背安慰：“外祖母，我過得挺好的。”

    “快讓我看看。”老夫人用她那雙乾瘦的手捧住外孫女的臉，看了又看，結果蹦出一句：“怎麼這麼瘦？是不是那邊虐待你？”

    啊這……

    所有人都沉默了。

    楚紫楠組織半天語言，恬不知恥地說：“瘦點就瘦點，我撐得住。”

    老夫人拉著她坐下說話，片刻也捨不得鬆開她的手。

    “前幾天就聽說你變了很多，我還不敢信，以為你舅母他們哄我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想必是你娘在天之靈保佑你哩！”

    “可不是麼，表姐如今出落得這樣聰慧大方，姑姑定然也能安息了。”一旁的綠衣少女笑道。

    這是英國公的女兒，名喚阮姝，比楚紫楠小一歲。

    “表妹才真是落落大方，名門閨秀。”

    “表姐這麼讚我，我都不好意思了。”阮姝也挨着老夫人坐下來，笑得兩隻眼睛似月牙一般，靈動而漂亮。

    老夫人嗔她道：“你臉皮比牆還厚，也會不好意思？”

    屋裏充滿了歡聲笑語，這會兒楊氏忽然問：“紫楠，你跟顧世子到底怎麼回事，聽說他把你休了，趕出了侯府？”

    楚紫楠心累，也不知道是顧家那邊做了營銷還是怎麼，事實被誤傳成這樣。

    “休是休了，不過是我休了他，顧瑾那個人花心且歹毒，我纔不稀罕呢。”

    “你休了他？真的假的？”楊氏滿臉狐疑。

    阮姝給她使眼色，“娘，能不能不提這個事了？”

    “我好奇嘛。”

    老夫人冷哼道：“我早就說那個顧瑾不是什麼好東西，紫楠嫁給他不會幸福，休了也好，反正天下好男兒多得是，以後咱們慢慢挑。”

    楊氏撇嘴：“怕就怕，那個姓楚的不對紫楠的婚事上心，隨便給她找個婆家嫁了，咱們說到底是外家，想管也管不著。”

    這話無疑是給老夫人心上捅了一刀，阮姝簡直想捂住她的嘴。

    “娘你能不能別說話了？”

    老夫人露出愁容，搖頭嘆氣：“是啊，要在以前，楚奐還能顧忌一下阮家，現在已經分毫不將咱們放在眼裏了，自然更加肆無忌憚苛待紫楠。”

    “您別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楚紫楠說的是實話，可在老夫人等聽來，就只是她倔強的安慰之語，令她們愈發為她心生憐憫。

    “要實在不行，你就來找外祖母，我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定會保你周全。”

    “好。”楚紫楠頗為感動。

    聊了好長一陣，楚紫楠才把話題引到陳紅玉身上，問老夫人是否知道她出身和去向。

    老夫人記憶力很好，一提就記得她是女兒身邊的侍女。

    “那丫頭很機靈，也很忠心，六歲的時候賣身到阮家，之後一直跟著你娘，後來被楚家趕走後，還回來過一次，但那時候她的嗓子像是出了問題，說不出話了，我讓人給她錢，送她回家鄉，她還不肯走。”

    聽到這裏，楚紫楠心中暗忖，多半那個時候她的嗓子就是讓楚家人給弄啞了，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後來我看她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就拿紙筆讓她寫，她寫你娘是讓人毒死的，我非常震驚，立刻讓你舅舅帶人去楚家檢視你孃的遺體，可惜楚家的門都沒能進去，而且那天下午，紅玉就失蹤了，以後再也沒見到過她。”

    “紫楠，你怎麼突然問起紅玉？是不是為你孃的事？你查到什麼了？”老夫人情緒激動起來。

    楚紫楠搖搖頭：“沒有，我只是忽然想起這麼個人，好奇問問而已。”

    目前她也只是因為有了兩個懷疑物件，而進行初步調查，什麼結果都還沒有，還是先不說得好，省得白讓她操心。

    在老夫人的盛情挽留下，楚紫楠在國公府吃了午飯，又與她聊了許久才離開，之後去端王府給沈遲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