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陽城？還只帶五千人？這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撞嗎？即使陽城不如灣城那樣堅固，那也不能太小瞧了它吧？

    阮泓聽到這裏，內心已經獨白了好幾段話。

    “我已經多年沒帶兵，如此關鍵的一戰，怕無法打好，只怕會辜負了王爺的期望，你要不還是另擇人選吧？”

    “帳下將領早已各有各的任務，還去選誰？”沈遲對他這種消極的態度不是很滿意，“你說你多年沒帶兵，能有本王久？本王不是帶得挺好？”

    “在下怎麼能跟王爺相提並論？”阮泓低著頭略帶譏誚地說。

    沈遲皺著眉，將手中的文書扔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休要這麼多借口？軍令如山，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阮泓看他動了怒，也就沒敢再多嘴，當下拱手領了命，回去做準備。

    離開中軍帳，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臉陰沉，滿腔憤懣，越想越氣，認為這是沈遲在公報私仇——想借叛軍的手，報之前行刺的仇。

    橫豎都是個死了，也不用多準備什麼，回到帳中，索性坐著等候夜幕降臨。

    楚紫楠聽說沈遲派給這麼重的任務，有些意外，中午得空時，趕緊過去找阮泓，想在他出發前，叮囑幾句。

    可沒想到的是，一進營帳就看見他在躺著擺爛，頓時怒火中燒。

    “要死了？躺得這麼穩？”

    阮泓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惱火道：“現在不死，明天后天也會死，我死前還不能躺一躺了？”

    “什麼意思？戰前就把‘死’字掛在嘴邊，你是有多急著去見閻王？”楚紫楠看這人絕對是有大病。

    “定王派五千兵去攻打陽城，那跟送我們去死有什麼分別？他非讓我去協同王賢領兵，不就是想讓我死在陽城嗎？”阮泓激動地叫起來，兩隻眼睛閃著憤怒的光，心裏極其不甘。

    楚紫楠當下呼了他腦袋一掌，“這世上還有比你更不知好歹，更愚蠢的人嗎？”

    阮泓瞪大眼睛，錯愕地看著她，拳頭攥緊微微顫抖，險些一拳頭還擊回去。

    “幹什麼？”

    “把你打清醒一點！”楚紫楠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知不知道這五千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定王怎麼可能讓他們去送死？讓你們去突襲陽城出於什麼戰術考量，應該不用我告訴你吧？你可是早就打過仗的人！”

    光顧著鑽牛角尖了，這些問題，阮泓還真一時沒想到過。

    他愣了一會兒，覺得這話也挺有道理，定王真要殺他，讓人暗殺都行，沒必要讓五千精兵跟他陪葬。

    “軍中明明有的是比你經驗豐富的將領，為何他卻選你去？他是想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楚紫楠本不想把最關鍵的一點點出來，可是阮泓半天也想不明白，只好明說了。

    “所以，你這次一定要爭點氣，不是為你自己，是為阮家，麻煩你把公與私分開一點，好嗎？”

    阮泓恍悟過來，一股羞愧感涌入心頭。

    原來公私不分的是他？

    “我知道了。”

    楚紫楠看他平靜下來，估摸著應該是慢慢想通了，多餘的話也就不必再言，遂轉身出了帳子。

    “你不是一直想重振家族嗎？這就是你的機會，把握住了，別給自己丟臉。”

    阮泓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頭一次覺得，她沒有那麼令人討厭。

    當天子夜，王賢與阮泓領精兵五千，分兩路兵從小道直奔陽城，於次日午夜抵達，在夜深人靜時發動進攻。

    陽城在此之前本有六千兵守城，但被抽調走一部分後，只剩下四千人不到，又是在半夜這人最為疲倦的時候遭遇突襲，根本反應不過來。

    不到兩個時辰，城門就被攻破，等到天色微明，城池已然易手，回到朝廷手裏。

    阮泓站在城頭望著東昇的日頭，不禁忽然感慨起來，或許正如楚紫楠所說，他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振興家族。

    休整一日後，王賢和阮泓留下一千人在此守城，領剩下四千西進，直取白城，大獲全勝。

    訊息傳到灣城時，晉王遭到晴天霹靂，呆愣了半天，整個人都不好了。

    “定王居然真的派兵去偷襲陽、白兩城！”

    之前那個提醒過他的部將呆呆地站在一邊，一聲也沒吭。

    陽城和白城臨江而立，又在灣城南面，如果在他們手裏，那麼這裏一旦戰事不利，隨時可以退守過去，甚至渡江撤回嚴州，整頓軍隊再圖北上，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可現在卻到了朝廷那邊，他們腹背受敵，被困再小小的灣城，只能死守了。

    當然，也可以走陸路，從西邊逃跑，但那樣三軍必然死傷慘重，再想捲土重來就難了。

    “我說怎麼定王大軍行軍如此緩慢，到了城下也不進攻，只造聲勢呢，原來在這兒等著我！”

    晉王跌坐在座椅上，出了一身冷汗。

    這才起兵不到三個月，難道就要被捉去殺頭？

    底下嗡嗡地響成一片，部將們吵個不停，爭論了半天，最後一致認為，還是早點走陸路難逃最妥。

    可現在最難的一點是，整座城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該怎麼突圍出去？

    “不然就直接投降好了，王爺畢竟是皇上的同宗，只要認錯態度良好，興許可以免去一死。”議論聲中，一道不中聽的話音響起。

    晉王氣得拍案而起，罵道：“放你孃的狗屁！本王寧死不降！”

    短暫的沉寂過後，部將們也都相繼附和：“我們寧死不降！”

    不過大家心知肚明，這都是糊弄晉王的而已，真正願意跟著他去死的，能有幾個？

    “王爺！”一個衛兵急匆匆跑進大帳稟報，“定王派人送來了勸降書，定王說，只要願意歸降，不論將還是兵，一律可以既往不咎，但若負隅頑抗，那就……”

    “就什麼？”晉王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衛兵的聲音低下去：“就死無葬身之地，並株連全族。”

    晉王身邊的將領急聲道：“這份勸降書的內容決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將引起軍心動盪，守城就更難了。”

    “已經晚了，”衛兵擦了把汗說，“朝廷計程車卒正在城下重複不斷地念著勸降書，此時……”

    “這個沈遲，本王是小看他了！”晉王再也沒臉瞧不起這個殘廢，因為事實證明，他還不如一個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