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隆如實回答道：“目前正在軍中養傷，王將軍是青州城的守將。”

    “去把他叫過來，”沈遲點了點頭，擱下手中的茶杯，“還有跟他一起的，不管隨從也好，部下也罷，一併都帶過來。”

    這是要問罪了？樊隆雖然覺得王賢有點冤，但也沒敢多嘴，當即下去辦事。

    等他走了，楚紫楠才從後帳走過來說話。

    “你難道是懷疑，王將軍或者他身邊某人就是奸細？”

    沈遲嘴邊流出一絲笑，對她的聰慧表示欣賞。

    “不錯，徐州嚴州的守將都在被抓後慘遭殺害，他們麾下那些將領也都死的死逃的逃，現在還能江州的沒幾個，為什麼偏偏他王賢卻還能帶著十幾個下屬跑過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朝廷軍的潰敗，正是從青州失守開始的，之後但凡王賢所到之處，一路就沒守住過城池，這不是太詭異了嗎？”

    楚紫楠輕輕頷首：“確實詭異，不過，要在十幾個人裡面辨別一個奸細，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些人都是王賢身邊最親近的，都有機會接觸到軍機。”

    沈遲深表贊同，因此不禁露出愁容，“是啊，不過，這奸細即便暫時揪不出來也無妨，可以將其反利用。”

    反利用？楚紫楠心生好奇，本想聽聽他說怎麼個反利用法，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她不是軍中的人，又是個女子，是不能隨便過問軍機要事的，說多了難免沈遲多想。

    “先把你的藥茶喝了吧。”

    沈遲聽話地拿起茶杯，將剩下兩口飲完。

    喝完了纔想起來問：“這是什麼藥？苦味很淡，還有股清香？”

    “安神助眠的呀，你最近不是睡不好嗎？”楚紫楠眨眨眼笑著說。

    “可是我今晚還有大堆軍務要處理呢，不能多睡。”沈遲後悔喝這杯茶了。

    楚紫楠沒好氣道：“少來這套，你昨晚和前晚也是這麼說的，哪來這麼多處理不完的軍務？今天晚上三更天一刀，必須睡覺，我會在這裏監督你的。”

    沈遲有些無奈，但同時又因她關心自己而頗為竊喜。

    “那好吧。”

    隨即，他嘴角噙著笑，翻出案頭的公文來看。

    回後帳看了眼正在熬的藥，楚紫楠返回來說：“趁著他們還沒來，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長得如何了。”

    “不用了吧，已經快長好了。”沈遲婉拒。

    楚紫楠給他一個白眼，“哪有那麼快長好？脫衣，快點的！”

    沈遲拗不過她，只好將上衣脫下半邊。

    “是要長好了，我沒騙你。”

    傷處確實可見才長出來的粉色新肉，三處都恢復得很不錯，楚紫楠仔細檢視了，這才滿意。

    前些天多虧她細心照看，傷口才沒有化膿。

    “行了，再過兩天就可以恢復每天一次藥浴。”

    因為受了傷，藥浴只能中斷，加上這陣子行軍不方便，藥浴其實已經很難保持每天一次了。

    楚紫楠理解，因此也沒有強制沈遲。

    沈遲就跟她討價還價：“接下來會很忙，你看能不能改為三天或四天一次？”

    “還三天四天？你怎麼不說直接斷了？”

    “這，這也不是不行。”

    “我真是沒見過比你更難帶的病人。”楚紫楠叉著腰，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

    沈遲知道這是不行的意思，沒敢再多嘴。

    王賢和他兩個部下以及數名親兵隨從被帶過來時，天已經黑了。

    原本冷清的帥帳裡，烏央央跪了一片人，一下子熱鬧起來。

    “王賢，你是青州守將，怎麼跑到江州來了？當初青州失守時，叛軍居然沒將你擒住？”

    “末將慚愧，城破之後，遭到叛軍圍堵追殺，是身邊這幾個部下和親兵拼死護持，突出重圍，九死一生才保住這條命的。”王賢四十出頭卻已兩鬢見白，跪在地上，腰板微微佝僂，形容頗顯憔悴。

    沈遲坐在書案前，手搭在案上，目光緩慢地從下面每個人身上移過。

    “之後你又逃到徐州嚴州，那兩地的守將知州皆被擒或是被殺，又只有你逃脫，你的命可是真大。”

    王賢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罪將並非貪生怕死，只是想留著這條命抗擊叛軍，待日後打回青州去，一雪前恥。”

    “一雪前恥？”沈遲冷笑，“你有什麼可恥的？叛軍勢如破竹，能在這麼短時間內連佔三州，不就有你的一份功勞嗎？”

    “罪將……”王賢只以為他是在譏諷自己，仍然沒聽出話裏有話。

    倒是一旁的部將李豐聽出來了，連忙為他辯解：“王爺明鑑，王將軍他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這下王賢就是再遲鈍，也明白這其中之意了，當即臉色大變，急忙道：“罪將沒有守住青州，甘願領死，但罪將對朝廷從來是一片忠心，未敢有片刻動搖，請定王明察！”

    他的一眾部下也紛紛為他說話。

    “王將軍是清白的，請定王明察！”

    那個叫李豐的又說：“王將軍的家小都被晉王捉去了，現在還不知是生是死，晉王幾次派人來送勸降書，將軍看都沒看就撕了，他怎麼可能跟那邊有什麼瓜葛呢？”

    沈遲一邊觀察眾人的反應，一邊說：“你們倒是很會為他開脫，不過，本王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信爾等的狡辯。”

    “正因為有你王賢這個奸細在，我軍纔會屢失城池，損失慘重，今日本王若不將你正法，簡直有違天理！來人，將王賢拖到轅門外斬首！”

    “王爺饒命啊，王將軍是清白的！”

    李豐等人極力為王賢求情，但是沈遲絲毫不予理會，執意讓人把王賢帶下去。

    而王賢本人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一點也不做反抗，甚至不曾開口求饒。

    接著，軍帳內陷入一片死的寂靜，剩餘的人都戰戰兢兢跪在原地，生恐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這種氛圍持續了一盞茶有餘的時間，直到趙強匆忙趕回來，說：“王爺，已經處決了，屍首如何處置？”

    “家人都不在，先找個地方埋了吧。”

    趙強領命而去，沈遲看向底下眾人，良久才說話：“你們雖然有失職之罪，但也罪不至死，留在本部，戴罪立功吧。”

    “謝王爺隆恩！”眾人口頭謝恩，很快也都被帶了出去做安頓。

    不多時，趙強再次返回，沉聲稟報道：“王爺，已經安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