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這邊，沈遲正處理軍務時，衛兵進來通報，說沈玄求見。

    “什麼事？”他並不想見這個人，看一眼都嫌煩。

    衛兵答道：“世子說關於那邊您遇刺一事，他查到了些眉目。”

    沈遲手上一頓，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沈玄便快步走進帳內，非常有禮地朝他作了個揖。

    “大哥，我已查到那個逃走刺客的身份，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想把他帶過來，卻沒能成功。”

    “某些原因？”沈遲看他話說一半，總覺得有故意挑事的嫌疑，“什麼原因？”

    “楚紫楠護著那人，我不想跟她起衝突，只好先過來稟報於你。”沈玄用充滿誠意的目光看著他，“而那個刺客，就是她的表兄阮泓。”

    沈遲驚了，這個答案是他怎麼也沒預料到的。

    “是阮泓？”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太子，據瞭解，阮泓早就在為太子辦事了。

    “正是，楚紫楠顧念親情，雖然是重情義，但未免太公私不分，大哥，你得找她談談才行，阮泓此人可不能姑息，不然下次他還會對你不利。”沈玄十分嚴厲地提醒道。

    沈遲垂下眼瞼思索片刻，擺手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沈玄一愣，就這點反應？不應該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一點也不惱？

    “還有事？”沈遲看他還不走，頗不耐煩。

    “沒了，我這就告辭。”沈玄不敢當著他的麵多嘴，生怕說錯一句，會引起他懷疑。

    沈遲放下手裏的公文，看著他出去，目光變得深沉。

    假如真是阮泓，他該怎麼處置？如果嚴懲，楚紫楠會否責怪他？

    回到寢帳後，楚紫楠坐著發了許久的呆，走到門口看向沈遲的營帳，見他還沒睡，遲疑片刻，過去看看。

    “還沒睡啊？”

    “你也沒睡？”沈遲抬起頭來，眼裏閃過一絲意外，“有事嗎？”

    楚紫楠緩步走過去，“還沒，我來看看你怎麼樣，傷口沒不舒服吧？”

    沈遲一眼就看出，她是有話想說，但又不知要不要說，便讓她過來坐。

    “沒有，我很好，你是不是私下去見過阮泓了？”

    “你都知道了？”楚紫楠猜測是沈玄過來告了狀，不禁羞愧地低下頭去。

    “我還說自己公私分明，結果遇到這件事，卻動了私心。”

    她能主動來跟說，沈遲很高興，“可以理解，阮泓畢竟是你的表兄，是你舅父唯一的兒子。”

    楚紫楠哂笑道：“我倒不是爲了阮家，只是單純不想外祖母為這個孫兒操心，她年紀大了，年紀日漸不好，受不住刺激。”

    不管怎麼說，老夫人待她是真心的好，儘管有親疏之別，但那也是人之常情。

    “阮泓已經承認了，是太子讓他來殺你的，你看看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吧。”

    沈遲注視著她，輕聲問：“按罪處置的話，必然要送回京城，交給刑部的，這樣一來，阮家會遭受衝擊，阮泓也基本前途盡毀了，老夫人那裏，你怎麼交代？”

    “該去交代的，是阮泓，不是我。”楚紫楠站起身來，無聲地嘆了口氣。

    “先看看阮泓之後的表現吧，”沈遲看她要走，忽然說道，“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若他可以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這……”楚紫楠覺得懸，“你真的要給他這個機會？”

    沈遲頷首道：“他以前也是在軍中待過的，還立下過軍功，想來也有些本事吧？你去告訴他，想重振家族，還是走正道得好，跟著太子是沒有出路的。”

    “謝謝。”楚紫楠知道他這麼做，有看她情面的原因在，既感激又愧疚。

    畢竟這次遇刺，他險些喪了命，阮泓出手時可是一點沒留情，讓他把一個想要自己死的人留在帳下，屬實有些強人所難。

    “不用謝，我這也算是為朝廷留人才了。”沈遲之所以這麼說，顯然是不想楚紫楠負疚。

    楚紫楠自是明白，因此心中格外感念，心想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儘快把他的腿治好，以此做報答。

    “那我回去了，你也早點歇著。”

    “好。”沈遲看著她走遠的背影，臉上笑意漸深。

    說實在的，要不是看她的面子，今晚他就能讓趙強去殺了阮泓，但他並非任何時候都是個公私有多分明的人，不想讓楚紫楠為難。

    阮泓以為自己這次要完，回去後懷著滿腔的憤懣與不甘躺在床上，一整宿都沒怎麼睡。

    可次日上午，他與其他將領去中軍大帳議事，定王卻始終沒有發難，一整天下來，也沒人過來捉拿他，他才鬆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楚紫楠，定王才格外開恩，放他一馬吧？

    幾日後，大軍抵達江州城外，在北郊三十幾裡處駐紮，江州守將以及知州等地方官員紛紛前來拜見。

    但是，沈遲忙著處理軍務，全把他們拒之門外。

    因為就在前天，前方又丟了兩座城池，他根本沒心情見他們。

    等到第三天，怒火稍微平息，這才把守將樊隆叫過來。

    “末將見過定王！”

    “最近幾天，前方戰況如何？”沈遲一隻手拿著剛送過來的軍報，準備聽了他的彙報再看。

    樊隆愁眉苦臉道：“末將無能，又丟了一座城，昨夜虞縣失守。”

    沈遲出人意料地沒有發火，平靜地說道：“虞縣倒是也不打緊，那地方本就防守薄弱，且那是晉王母族的老家，那裏有些人向着他，不容易守。”

    但這樣反而令樊隆更加不安，因為通常來說，後面都會有個“但是”。

    果然，緊跟著沈遲就說：“但是，前面半個多月就丟掉十來座城池，純粹是你和一眾武將的失職！”

    “末將無能，請王爺降罪！”樊隆嚇得跪倒在地，連聲請罪。

    沈遲接過楚紫楠遞來的藥茶，面色稍緩，過得一陣，繼續問：“兵力儲存多少？”

    樊隆捏了把汗，緊張地答道：“回王爺，目前包括傷兵在內，還剩一萬五千人左右。”

    “聽說，這裏面有個叫王賢的將領，是從青州一路敗逃過來的，他在不在？”沈遲冷聲問道。

    從青州逃過來的？楚紫楠在一旁聽著，不禁心生佩服，這人也太頑強了吧，青州徐州再到嚴州江州，經歷了多少場戰役？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