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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宋少爺的要求

    上一回雲愉安給學室裏的學子們,幾乎每人都分了一份漢堡包和辣翅雞米花。他們至今想起那味道還流連忘返。

    不少人當時回家就讓家中廚子去研究了。

    可惜他們說破了嘴巴,家裏廚子也做不出一樣的東西。

    大家都是富庶子弟,極好面子,又做不出那等向雲愉安討菜譜的行徑,只好暗道可惜。

    好在後來雲愉安沒再帶東西來學室,久而久之他們便也歇了饞勁。

    但今日這香氣,又將他們的心思勾了起來。

    幾個學子扒著碗裡的燙菜,越吃越不是滋味,捧起碗裝作若無其事挪到三人身邊。

    “你們在吃什麼?”

    “瞧著有些辣,方兄,我這兒有茶水,來來給你倒一杯。”

    “聞著勁兒有點衝,不知吃下去是什麼滋味?”

    ……

    學子們你一眼我一語,嘰嘰喳喳好似鸚鵡。

    雲愉安被吵得腦仁疼,乾脆給他們一人挑了兩筷子嘗味道。

    後排不一會兒就熱鬧起來,被辣得斯哈斯哈的有,嘗完味道吧唧嘴回味的也有。

    一海碗的酸辣粉不多時就見了底,意猶未盡的學子們,還不忘一人舀一勺酸辣湯拌飯吃。

    蕭書衡扭頭看了幾眼,忿忿地吃一口白飯,罵道:“聚眾吃一碗東西,口涎沾來沾去,簡直有辱斯文!”

    他父親是正三品文官,家中也富裕,但面前擺著的茭白蒸白肉與魚肉糜,清淡非常,吃得沒滋沒味。

    被後排飄來的酸辣味一襯,更顯得碗裡的菜寡淡無味。

    一旁,宋祁正襟危坐,進食動作斯文緩慢,一口飯嚼十下,好似手裏拿著的不是飯盒,而是御膳珍饈。

    宋祁淡然自若,唇邊掛著譏諷:“蕭兄,何必理那些蛀蟲。他們胸無點墨,腦袋空空,成日只知吃喝玩樂,給家中蒙羞。一碗吃食而已,如蚊蟲一樣圍著分食,焉不知羞。”

    “宋兄所言極是,你我是人中龍鳳,來日是要金榜登科的,與他們乃是雲泥之別。”

    蕭書衡深呼一口氣,也學著宋祁的模樣,端坐用膳,將腦袋裏那些雜念趕出去。

    宋祁微微一笑,取出乾淨的筷子,夾起自己食盒中的一塊蒸鹿肉,分給蕭書衡。

    “你嚐嚐,這是秋獵時,聖上賜給祖父的鹿肉,很是美味。”

    一聽是御賜的,蕭書衡受寵若驚,忙取了空碗接過,又虔誠地細嚼慢嚥。

    肉是蒸燉的,本身並沒有什麼滋味,但蕭書衡吃得一臉滿足,感嘆道:“果真是御賜鹿肉,宋兄,我好似能從中聆訓聖上真言。”

    “蕭兄是極有覺悟的。”宋祁點點頭,“你我快些用午膳吧,待會兒還要溫習新課。”

    -

    入夜時分。

    宋府內燈火闌珊。

    婢女們提著角燈在長廊四處添燈油,步子又快又穩。

    宋家家教極嚴,宋首輔既是朝中重臣,又是當世大儒,親撰家規三百零六條,宋家上下無不循規蹈矩。

    若有那懶怠或犯事的僕役,輕則打板受誡,重則發賣出府。

    西側一間正房中,宋祁手執銀筷,挑起碗中的寬粉送進嘴裏。

    但還未咀嚼兩口,便皺起眉頭,吐了出去。

    “這是什麼東西,這樣難吃!”

    張廚子低垂著頭顱,聲如蚊喃:“少爺,就是按照您吩咐做的,酸……酸辣粉呀!”

    “胡說。”

    宋祁指著碗中的食物,板起臉色:“我分明說過,粉條是晶瑩剔透,湯色是橙紅鮮濃,聞著要酸辣嗆鼻,入口……”

    入口是什麼樣?

    宋祁沒有嘗過,也形容不出來。

    但瞧雲愉安那夥人吃得那樣歡,味道總是差不了。

    “你再看看你做的這碗,除了聞著酸些辣些,有哪兒沾邊?”

    張廚子頭垂得更低,背上隱隱發汗。

    少爺一回府,便差了人去大廚房,要吃這勞什子酸辣粉,提了這樣那樣的要求。

    大廚房裏的廚子們如臨大敵,面面相覷,都沒有聽說過這樣吃食。

    又是粉條,又要酸味,又要辣味,還得加以各種鹹物佐料,那能好吃嗎?

    周朝飲食一貫以燉菜為主,廚子們只覺學了多年技藝,也不曾有接觸過這種做法。

    幾番商量後,還是庖廚經驗最多的張廚子,硬著頭皮做了一碗送出來。

    誰知少爺只嘗一口就吐了。

    望著宋祁黑如鍋底的臉色,張廚子戰戰兢兢道:“少爺,小的實在是沒有見過您說的這個東西,若不然……您是在哪家樊樓吃的,小的去買一碗來學學,回頭再試一次?”

    宋祁叱道:“學藝不精便是學藝不精,何須找藉口遮掩。上回讓你們做漢堡做不出來,這回酸辣粉也做不出來,府中養你們有何用!”

    “少爺息怒……”張廚子慌忙伏地告饒,額上細汗密佈。

    門外,漸有腳步聲接近。

    宋祁朝窗外瞥一眼,看清了窗格上長袍冠發的人影,連忙拿起桌案上的書,擋在面前。

    房門應聲從外拉開。

    白鬚玉冠,面容肅穆的老者,緩步踏入。

    引路的婢僕皆是眉眼低垂,躬身退立兩側。

    “這是做什麼?”老者沉聲,餘光朝張廚子一睨,地上的張廚子霎時趴伏得更低。

    宋祁心中慌張,面上卻一派鎮靜,起身規規矩矩揖手。

    “祖父大人安康。孫兒正溫書,讓大廚房送了一碗吃食。許是他們近日懶怠了,做的吃食竟難以入口,孫兒便斥責了幾句。”

    “是如此嗎?”宋首輔於桌案旁的金絲楠木椅坐下,音色沉如洪鐘。

    雖只是不經意一問,卻讓張廚子和宋祁都屏住呼吸。

    張廚子有苦說不出,聲音都打了顫兒:“是……小人學藝不精,未能讓少爺滿意,自願領罰。”

    “那便自己下去領罰吧。”宋首輔擺了擺手,不欲多言。

    婢僕們極懂眼色,見狀便知主人家要私下敘話。

    張廚子叩首退下,兩側婢僕則提燈躬身退出房門,小心合上門扉。

    宋祁站得筆直,低眉斂目。

    屋中寂靜,宋首輔輕闔雙眼。

    “往後,不要學那些紈絝子弟,折騰不三不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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