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找雲二小姐
陸時棠眸色深沉,憶起那夜屋簷之上,與雲知渺一同聽到看到的畫面。
三皇子出身皇室,又容貌不俗,的確招蜂引蝶。但……他竟敢說雲知渺傾慕他。
陸時棠望向桌案一角的食盒,一雙眸子如浸潤在湖水中,晦暗難辨。
左右逢源三心二意的爛人,和陸允桓是一路貨色。
陸時棠摩挲著食盒凹.凸不平的浮雕,心中好似有隻野獸在叫囂。
姐姐不喜歡他沒有關係,只把他當做小孩也沒有關係,他可以慢慢來。
只是,旁人休想擠進來。
這份燙手山芋般的大禮,就當做是周景瑞冒犯姐姐的賠罪,若是周景瑞蠢一些,抓到這份把柄後迫不及待去皇帝跟前邀功,就有好戲看了。
營帳外漸起一陣喧鬧,彭奇聞聲出去檢視,半晌纔回來。
回來的時候,彭奇的手裏多了一個掙扎的小光頭。
“哎喲哎喲,彭大哥,你放我下來嘛,領子喇喉嚨了!”
陸時棠睨看過去:“你怎麼還沒走?”
辛元兒被彭奇放下來,將領子上的褶皺撫平,討好似地湊到陸時棠邊上:“陸哥哥,咱們好歹相識一場,還同吃同住了好幾日,你怎麼這麼狠心,說趕我走就趕我走呢!”
彭奇眼睛一瞪:“你這臭小子,瞎說什麼胡話。戍營不讓久留外人,你前腳答應回家,後腳又偷溜進來被人逮住,若不是戍營裡有人認識你,早當做刺客吊起來了。”
“我還不是沒有辦法……做了南音寺的叛徒,我也回不去了呀!我才這麼小,去碼頭賣力氣都沒人要,家中還有老弱的阿奶要養活。”
辛元兒吸吸鼻涕,模樣委屈可憐:“陸哥哥,你就收下我吧,我可能幹了,能幫你跑腿,偷東西也神不知鬼不覺,你要是想……”
“越說越不像話!”不等陸時棠應答,彭奇就板起臉,“你當戍營是什麼地方,偷竊的本事也敢拿出來邀功?”
辛元兒縮了縮脖子:“不偷就不偷嘛,我會的可多了。便是大人們瞧上哪家姑娘,讓我當個送信童子也是使得的,我嘴甜,從前在南音寺,那些夫人小姐們都可喜歡我了。”
當然,夫人小姐們的喜歡僅限於他坑蒙拐騙之前。
在他偷了銀子後,那些柔弱的夫人小姐們恨不得把繡鞋脫下來砸他。
彭奇腦仁疼,這小和尚活脫一個滑不溜丟的泥鰍,打不得罵不聽,臉皮比城牆還厚。
正要將人拎出去,陸時棠卻開了口。
“可懂得如何挑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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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冬至,上陽都的雪便沒怎麼停過。
難得是豔陽天,昨夜的積雪堆在朱門前,國公府的小廝們賣力地清掃,竹掃帚唰拉作響。
辛元兒穿著一身新襖子,挺起胸膛望向面前的高門大宅,心頭卻有些畏縮。
陸副將給他買了新衣服,還說要是辦好這次差事,日後就能留在身邊做小廝。
他可是在陸副將面前拍了胸脯保證的,但目的地近在眼前,又緊張地原地踱步。
門匾上寫著“雲國公府”,是比州府老爺還要顯貴的人家。
他從前在州府老爺家門前討口吃的,都被守門的吐口水,如今來了這樣的高門大戶,不會被拿棍子轟出去吧?
揣著一肚子忐忑,辛元兒故作輕鬆地走上前去。
看門小廝立時便注意到他,說道:“小孩兒,這裏是國公府,快上別處玩去。”
辛元兒忙道:“小哥,我找……雲二小姐。”
“找二小姐?”小廝將人上下一番打量,見辛元兒襖子嶄新,圓頭圓腦,也不像是什麼乞兒,便問,“哪家府上的?”
“我是戍營陸副將的小廝,我有腰牌的!”辛元兒從袖袋裏摸出一個小木牌,是出門前陸時棠給的。
小廝狐疑接過木牌,瞧見繁複雕漆中顯目的“陸”字,頓時瞭然,換上了笑容。
“原來是小侯爺府上的呀,我領你進去!”
說罷,那小廝竟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朝他招招手就朝前領路了。
辛元兒鬆一口氣,規規矩矩地進門,先是被府中氣派的樓閣庭院驚到,再一瞧沿路經過的婢女家僕們,大氣不敢出,低著頭朝裏走。
小廝邊走邊問:“小侯爺今兒怎麼讓你來給二小姐遞話,尋常不是找三少爺下棋的嗎?”
辛元兒哪兒曉得那麼多,支支吾吾地應著,說主子的事兒不好多問,小廝便也沒有再提。
進了清籬苑,小廝便走了,換成個圓臉帶笑的婢女領他進去。
他跟在後頭走,摸了摸懷裏的首飾盒,心中打起腹稿,思慮著怎麼妥帖地將東西送出去。
雲知渺正在小廚房忙得熱火朝天,鍋裡熬著熱騰騰的豚骨高湯。
氤氳熱霧使得額前都蓄了汗,淮竹正貼心地拿著帕子在她額上拭汗,鈴竹撩開門簾進來,脆生生道:“小姐,陸小侯爺差人來了。”
雲知渺探出腦袋朝窗外看,正巧與抬頭的辛元兒四目相對。
待辛元兒看清雲二小姐的長相時,原本擠出來的討好笑容霎時僵住,吞嚥口水不自覺步子向後退。
“小沙彌?”雲知渺一愣,下意識就將手裏的大鐵勺舉了起來,“你怎麼……”
明晃晃的大鐵勺泛着冷光,辛元兒見狀不妙,當即就想轉身逃跑,卻被鈴竹眼疾手快抓住胳膊:“你跑什麼呀?”
雲知渺讓淮竹看著鍋,走出了小廚房,看清被鈴竹拉著胳膊的辛元兒,微微眯眼。
“雲……雲二小姐好……”辛元兒尷尬地賠笑,摸了摸後腦勺,頭恨不得埋進地下去。
“讓我好好瞧瞧,這不是南音寺的小師傅嗎,怎麼最近行情不好,不掙香油錢,改跑腿了?”雲知渺微俯身,雙手背在身後,分明是輕鬆的口吻,卻透著打趣。
辛元兒臉上臊得慌,哪裏知道雲二小姐就是他從前偷過錢袋的香客。
陸副將該不會故意坑他,才讓他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