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渺心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還會被人欺負。她半俯下身，纖白的手撐住下巴，笑吟吟道：“你被人打了？”

    “什麼呀！誰敢打我！”

    “唔，那就是和別人吵架，吵輸了？”

    雲愉安憤憤然捏緊雙手：“纔不是，我乃上陽都口齒伶俐第一人，吵架怎麼會輸呢！”

    雲知渺不是很想再猜了，摸向梳妝檯上的小梳子，將剛卸下釵環的頭髮細細梳順：“那你怎麼了。”

    從前雲愉安是不會輕易向人求救的，奈何這次他和宋祁誇下海口，明日若不帶些稀罕吃食去打他們的臉，自己的臉面就全沒了。

    上陽都雖然大，但能進桐濟的學子，哪個不是非富即貴，用山珍海味喂大的。就算他這一整夜跑遍大街，都買不到能堵上他們嘴的稀罕東西。

    想到這些，雲愉安吸吸鼻子，表情委屈地捏住雲知渺裙角，把今日在書院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

    “事情就是這樣，宋祁他們可囂張了，姐姐你是沒看見，就那乾巴巴的幾塊點心，吹得跟什麼似的。”雲愉安很是不屑地撇嘴，越說越委屈。

    雲知渺懂了，學渣和學霸互看不順眼。

    她慢條斯理地梳著髮尾，眼皮稍稍一抬：“我又不會做西域糕點，你找我也沒用。”

    “不用西域糕點，就烤鴨就行！”雲愉安粘在她身側，十分狗腿地給她捏肩，“二姐你給我烤上三四隻，我明日去他們面前好好現一現，保管他們幾個饞得口水都流下來！”

    “你沒事吧。”雲知渺梳髮的手一頓，杏眸朝側邊睨去，“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想讓我通宵給你做烤鴨？”

    “那……那換個簡單點的也行嘛。”雲愉安捏肩的動作十分賣力，小嘴叭叭不停，“又不讓二姐白乾，你瞧，我讓鬆犁去上陽都最大的胭脂水粉鋪，買了好多送給二姐，花了我一整個月的份例呢！”

    鬆犁連忙幾步上前，把大包小包堆上桌，主僕兩人殷勤的表情如出一轍：“二小姐放心，奴才眼光極好，都是最時興的新貨！”

    雲知渺扭過臉看，訝異地微微張開唇，花一個月零花錢送禮，就為在同窗面前贏一次，富家子弟的腦回路她真不太懂。

    “行不行嘛，求你了。”雲愉安又開始扯袖子，搖來晃去，晃去搖來，“二姐，二姐姐，渺渺姐姐，我最好的姐姐……”

    在連續搖晃十幾下後，雲知渺袖子上的紗都快被他扯散了，她阻止雲愉安繼續摧殘自己的袖子，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回去等著吧，明兒個起來就給你做，保證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太好了！”雲愉安喜上眉梢，高興地直接蹦起來。

    雲愉安蹦跳動作太大，手裏還拽著她的衣袖一角，慣性之下只聽“刺啦”一聲，那片軟雲紗質的袖口直接斷開，嵌在袖口的珍珠一顆顆滾砸下來。

    “雲……愉……安……”

    “嘿嘿……我不是故意的……”

    -

    清晨陽光撒進清籬苑，微風將秋日特有的沁涼送進小廚房，吹開雲知渺額前碎髮。

    她站在灶臺前，同時給五個牛肉餅翻面，鮮牛肉先經過反覆捶打，剁碾成泥後加入調料和麪粉，勻成大小薄厚適中的圓餅，肉餅在鍋中小火煎麪，油溫化開肉裡的脂肪，表面滋滋冒出油花。

    四個竹在一旁替她準備其他食材，或是切地瓜條，或是給鮮蝦撥殼去蝦線，再或是將青嫩嫩的菜葉裁成小片。曉兒力氣大，承包了捶打雞翅的活，用兩把木槌左右齊開，反覆將生雞翅捶鬆捶軟。

    待到牛肉餅全部煎熟，雲知渺又轉向一旁的土泥爐，將烘烤得蓬鬆的麪包取出。

    切開面包，夾入牛肉餅和蔬菜，先前從商城買的東西此時也派上用場，一番組合後，熱騰騰的牛肉芝士漢堡誕生。

    婢女們圍過來，一個個盯著這奇形怪狀的吃食，想象不出吃下去是什麼味道。

    “小姐，這是個啥？”曉兒覺得看起來有點像肉夾饃。

    “漢堡包，這個是牛肉的，等會兒還要做鮮蝦的。”雲知渺笑道。

    製作過程其實十分簡單，主要是食材處理起來費時一些，好在有婢女們幫忙，雲知渺估算時間，是足夠在雲愉安下學之前做好所有東西的。

    另一邊，桐濟書院的學室中，雲愉安一邊眼巴巴地等下學時間，一邊心裏七上八下。錢夫子今日講的是“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雲愉安依然一句也沒聽進去，煎熬地捱到快下學，眼神不住往窗外瞟。

    “雲兄……快下學了，你姐姐不會忘記了吧……”方意滿也不住朝窗外張望，壓低聲音嘀咕。

    “她敢忘記，我鬧死她……”雲愉安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

    今日早晨剛進學室，宋祁和蕭書衡看他兩手空空，就陰陽怪氣了一通，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說稀罕吃食製作繁瑣，早課下學就會送來。

    是驚豔全學室，還是被全學室奚落笑話，全壓在他二姐身上了。

    雲愉安心如擂鼓，雙手合十閉目默唸：“佛祖保佑，她可千萬別忘啊……”

    錢夫子講完最後一句聖人語句，佈置完作業便合書走出學室。學室外還是空蕩蕩連個人影都沒有，雲愉安整個人像泡進水裏，渾身都散出汗。

    果不其然，宋祁與蕭書衡大搖大擺地朝後排走來，同步抬起下巴，已經準備好嘲笑他。

    “雲兄，下學了，你說的稀罕東西在哪兒呢？”

    蕭書衡故作誇張地在雲愉安身邊繞一圈，然後恍然大悟般拉長音調：“啊……我知道了，在雲兄的腦袋裏吧，這麼蠢笨的腦子，的確算得上稀罕物了。”

    周遭鬨堂大笑。

    “臭矮子，你找罵是不是。”雲愉安咬牙切齒。

    “難道不是雲兄誇下海口在先，如今拿不出東西來，還怕人笑話嗎。”宋祁嗤聲扯開嘴角。

    學子們竊笑聲不斷，本來猜想雲愉安多少會拿些東西來濫竽充數，沒曾想連充數的東西都不準備。

    方意滿和柳淳生也急得額上冒汗，一左一右在雲愉安身邊低語：“要不……派人去國公府催催……”

    正當此時，鬆犁大汗淋漓地朝學室跑來，邊跑邊朝自家少爺招手：“少爺！來了來了！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