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十分十意的喜歡
雲知渺思緒微滯,不禁揣摩這句放心不下,究竟只是字面意思,還是有旁的。
她喃喃張唇,而陸時棠卻俯身將她扶躺下,吹滅了燭火,伸手覆在她的眼上:“湯藥裡有固元穩神的成分,睡吧,睡著便不會那麼難受了。”
眼皮上被微涼的手掌覆蓋,雲知渺抿了抿唇,視線一片漆黑沉靜。
她能聽見耳側細微的衣袍摩擦聲,是陸時棠又重新在地墊上坐下,握著她的手輕柔摩挲。
她側過頭,正好能對上他的視線,漆黑之中,少年人目光灼灼,勝似天幕中閃爍的星子。
雲知渺眼睫微微眨動,艱難地翻了個身,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有氣無力的軟:“阿時……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算是什麼好。”
“這還不算好嗎。”她低聲道,“這是瘟疫,又不是尋常風寒,你這般寸步不離,不知多危險。”
“那若換做我生病,姐姐會丟下我不管嗎?”他反問道。
雲知渺吸了吸鼻子,啞聲說:“當然不會,我也會守著你的。”
她話音說完,便聽陸時棠溫聲道:“是啊,姐姐也這樣說了,那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哪裏算得上好。”
好似回答了,又好似沒回答。
她思襯了一會兒,口齒含糊著:“不對,我是想問……為什麼要像崢表哥對錶嫂那樣對我好。”
也許是飲了湯藥發睏,也許是漆黑的環境下易倦,雲知渺趴在枕頭上,眼皮都開始打架。
她半闔雙眼,在等待一個答案,但架不住昏昏襲來的睏意,眼皮越閉越緊。
“因為……”陸時棠沉吟著,愛戀滾於舌尖,幾乎就要宣之於口。
然只是一時沒能鼓足勇氣,靜默幾瞬間,少女已呼吸聲趨於平穩,昏睡了過去。
“渺渺?”陸時棠輕喚了一聲。
迴應他的只有沉沉深眠的呼吸。
他無奈地抬了抬唇,將臉頰貼在她的手背上,伏在塌邊嗓音輕沉:“因為喜歡渺渺,是十分十意的喜歡,是想共度一生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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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兩三日,雲知渺都是昏沉的時候比醒著多。
每每她迷迷濛濛間清醒,陸時棠都在身邊,喂藥擦面無一不勤。
她起初還能完整地說話,只是嗓音較低啞,然病了幾日後,喉嚨猶如刀片刮擦,發出半個音節都疼得厲害。
再到後來,不但說不了話,意識也模糊的很,四肢的疹皰長了出來,每每都忍不住要抓撓。
幾次昏沉過來,她覺得自己好似半隻腳踩在鬼門關,在閻羅王跟前反覆橫跳。
她總是半夢半醒,醒來後一身大汗淋漓,喝了數不清多少藥,每次的苦澀之後,總有一枚壓味的蜜餞被送進唇齒間。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曉兒和淮竹說,有位上陽都來的厲害太醫到濱州了,還帶來了治瘟疫的方子。
她想說那真是太好了,再病下去,她都不用系統抹殺,能直接飛昇淨化。
不過她沒有力氣回答,只能氣若游絲地直哼哼。
曉兒以為雲知渺是身上疼,忙不迭又一碗苦藥灌下去,喝得她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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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城西基本肅清,由於死的人太多,屋舍幾乎都空了,破敗蕭條之處每到夜間,不像州城倒像什麼鬼域一般。
裴川帶著手下人清街佈防,加之有耿太醫給的治疫方子,濱州內瘟疫擴散的速度漸漸止住,且有收停之勢。
營帳前,孔秋山剛辦完差回來,將阻病的面巾小心扯下扔進火堆焚燒。
“真他孃的累,這幾日跑得,比當初在西蒙山早晨拉練還多。”
江虎道:“可不是嘛,戍營的人個個那麼拼,咱們總不能被他們比下去,那不是給咱大哥丟面子嗎!”
裴川拿布擦著自己的寶貝長刀,眼皮一抬:“說起來,這些日都沒見到陸時棠那小子,他怎麼連個影也沒有?”
“好像是,只看見裡珩和彭奇在帶隊,還有一隻烏漆嘛黑的破鳥,一天要飛八百趟。”孔秋山抻了抻胳膊,脖子轉動間關節咔咔作響。
“噢,這我知道!”江虎搓搓後腦勺道,“聽人說,是雲家那個丫頭病了,陸正將三天兩頭都待在祝府,所以才讓手下兩個人帶隊,用大黑鳥傳訊。”
“病了?”裴川動作一頓,“什麼病?”
“瘟疫唄,還能是啥病,嗐,大哥這話問的。”江虎呵呵笑。
聞言,裴川臉色變了,抓起擦刀布往江虎臉上一丟,怒道:“怎麼不早說!”
孔秋山也站起來叉腰喊道:“對啊,虎子你怎麼不早說!”
“我尋思著,雲家丫頭和咱們也沒啥關係啊,人病了就病了唄,咱們又不是大夫,知道了還能給她治啊。”江虎悻悻地覷看一眼,“大哥,你咋這麼着急?”
孔秋山叉著腰扭過頭:“對啊,跟咱們又沒什麼關係,大哥著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