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乃黃道吉日，是祝家長子祝崢的大喜之日。

    新娘子姓蘇，家世並不高，其父只是濱州一位教書先生，祝崢年幼時曾在這位先生門下開蒙，與蘇曼可算得上青梅竹馬。

    祝老夫人和賀氏都不是重門第家世的人，婚事是祝崢自己求的，兩個孩子心意相通，加之蘇曼雖不是什麼含金湯匙的嬌貴閨秀，卻很是知書達理、柔婉謙和，她們對蘇曼也十分滿意。

    祝府張燈結綵紅綢滿堂，一大早婢僕們便由賀氏吩咐著忙碌地迎客引路，喜字盈門間，腰扎紅帶的家僕們不時給路過的百姓分一捧喜果，接了喜氣的人都是笑容滿面，祝上幾句吉祥話。

    客院裏，淮竹正給雲知渺梳頭，曉兒從衣箱裏翻出好幾件紅豔豔的衣衫，放在一起比比劃劃。

    “小姐，穿哪件呀！這個石榴花裙好不好，從上陽都帶來的新衣還沒穿過呢！”

    雲知渺看了一眼搖頭：“這幾件都不要，穿那件鵝黃色的春衫吧，繡迎春花的那個。”

    “為何？”曉兒撓撓頭，“這幾件多喜慶呀！”

    雲知渺笑道：“今日是崢表哥大婚啊，有表嫂一個人穿紅就好了，咱們是觀禮的親戚，穿精神些沾沾喜氣就行。”

    曉兒恍然大悟，遂將那套鵝黃色的衣裙取出來細細熨平。

    外頭熱鬧不已，國公夫人已穿戴好，來催雲知渺與她一起去前頭。

    祝家生意廣泛，來賀喜的賓客有不少商戶，記禮的兩個小廝不時高喊哪家老爺夫人贈多少喜禮，綁著紅綢的喜禮堆得同小山一般。

    主屋前，賀氏正與祝崢交代待會兒迎親隊伍出發的事項，祝崢已經換好了婚服，喜袍加身更襯得他英俊儒雅。

    見著雲家母女來了，祝崢揖手躬身：“姑母，表妹。”

    雲知渺一身鵝黃春衫俏生生，簪了兩朵水胭色的珠花，既喜氣又不惹眼。

    她笑盈盈福身：“恭喜崢表哥。”

    “多謝表妹。”祝崢俊顏帶笑，滿面是即將迎娶心上人的喜悅。

    “瞧瞧，崢哥兒這身新郎官打扮，真是好看極了。”國公夫人拉著賀氏的手嘆道，“日子過得這樣快，我還記得當年嫂嫂進門的時候，府裡也是這般熱鬧，轉眼咱們都這把年紀了。”

    賀氏笑得慈眉：“小姑這是羨慕我要當婆母了？再過幾年，你家愉哥兒成親的時候，保管比今日還熱鬧呢！”

    “且不提那臭小子，不著四六的很，以後誰嫁他誰倒黴。”國公夫人搖頭語露嫌棄。

    賀氏嗔怪著：“你這當孃的嘴壞，回頭愉哥兒知道可要鬧你。”

    雲知渺在旁聽，忍俊不禁，有些想象不出雲愉安那個滿腦子只有吃喝玩樂的皮猴，成婚時會是什麼樣子。

    “夫人，出門的吉時要到了！”僕婦在旁提醒。

    賀氏點點頭，催促祝崢綁上紅綢花團，一行人便簇擁著送迎親隊伍從祝府出發。

    外院人聲絡繹不絕，客人們站在門前看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出行，炮竹聲四起，不少孩童捂著耳朵跟在隊伍後，撿喜娘灑出來的糖果子。

    闊大的院落裡，有婢僕們佈置的茶席，結親隊伍回來還要兩個時辰，客人們或是聚在院前談天吃茶，或是玩投壺雙陸，女眷們則多是圍在裡堂和祝老夫人與賀氏說話。

    雲知渺和幾個客人家的小孩一起玩投壺，舉著箭單閉眼瞄準半天，信心滿滿地擲出去，箭才飛到一半就啪嚓落地，連壺都沒挨着。

    她拿起新箭加重力道再試，箭咻聲飛出，碰著銅壺壁又叮咚一聲掉地。

    “投不準，投不準！”兩個七、八歲的男童蹦跳著做鬼臉，“雲家姐姐出局啦！”

    “到我了！”另一個胖嘟嘟的孩子擠上前去。

    雲知渺氣鼓鼓地叉腰，而後走到小孩們後頭排隊，等新一輪再試。

    春光斜撒，裴川雙手抱臂倚在廊柱邊，眼看著雲知渺排到新一輪還未投中，還讓曉兒用糖瓜子賄賂那些小孩去玩別的，一人抓一把羽箭咻咻投個不停。

    他側頭低笑，扎於腦後的無數細辮垂在肩側，像只曬太陽的慵懶豹子。

    “我就不信這個邪，這一次一定能中！”雲知渺平舉羽箭，單眯一隻眼睛，白潤潤的臉蛋渡上一層淺金色的日光。

    她呼氣，手臂發力投出去，只聽銅壺咚地一聲清響，羽箭搖搖晃晃地在壺裏打轉，倚壁立杆。

    她還未來得及高興，卻見地上還有一支箭，而身後是一聲揶揄的笑。

    雲知渺回頭，裴川恰放下投箭的手，朝她聳肩。

    “一次就中，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