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之前，祝敏嫣並未抱太多期待。但現下一見，卻覺面前的男子好似謫仙般，比她這十幾年見過的人都要好看。

    祝泓見她看入了神，便知有門，壓低聲音笑道：“哥哥沒騙你吧？”

    祝敏嫣耳尖泛紅，羞怯怯地低下頭去，不發一言，滿意的態度卻很明顯。

    一側，江長載摩挲八字鬍，半眯眼睛與龔漢通交遞神色。

    龔漢通心領神會，一面把盞一面側首道：“聽聞祝小姐學過琵琶，一曲臨江仙嘈嘈切切扣人心絃，今日此處此景，香茗相伴，不由令人起了賞雅之心。不知祝小姐可否彈奏一曲，讓我等一飽耳福？”

    他說話時，正是箏曲結束時，不疾不徐的聲音正好讓所有人都聽清。

    對面不時投來幾道目光，其中亦包括魏延年、孔秋山、陸時棠三人。

    三人並未見過祝家人，所以方纔祝泓和祝敏嫣進來時，也未過多留意。

    但此時聽龔漢通稱那女子做“祝小姐”，三人目光暗暗打量，心中存疑，祝家的人怎會到這裏來？

    祝敏嫣一見陸時棠看自己，心慌難耐，臉更紅了幾分，抬帕扶了扶鬢角。

    “龔師爺謬讚了，敏嫣彈得不好，哪裏敢說讓大人們飽耳福，若各位大人不嫌棄，敏嫣便獻醜彈一曲。”

    龔漢通暗暗發笑，果然是庶出沒骨頭的，他不過遞了個臺階，祝家女就迫不及待順著話茬接嗓，若換做是旁的心氣高的女子，恐怕還要氣惱，覺得是拿自己當樂娘般取樂。

    他心裏雖有些鄙夷，面上卻帶笑：“來人，為祝小姐取琵琶來！”

    祝敏嫣施施然離座，接過侍女捧來的鳳頸琵琶，施施然坐到席中央的繡凳上。

    她先是略微除錯琴絃，隨後微含下巴輕聲一句“獻醜了”，再羞望一眼少年郎，纔開始輪指撥絃。

    絃音由弱漸進，她抬腕撥彈，有意側著頭，露出一截白皙脖頸。指尖跳躍間，琵琶音如濛濛煙雨，又似珠玉落盤，她不時半垂眼眸含笑遞去眼波，又怯生生地收回來，自覺拿捏姿態恰到好處。

    待得一曲彈畢，江長載等人撫掌贊喝，她紅著臉福身，偷偷看陸時棠反應。

    俊朗無雙的少年表情淡漠，看不出什麼情緒。

    祝敏嫣微有失落，輕輕咬著唇瓣。

    江長載有意搭線，笑著讚道：“祝小姐一曲如勝仙樂，真真叫人聽醉，諸位說是也不是？”

    濱州一黨的人自然連連附和，魏延年不遺餘力打造“同流合污”形象，還撫須拽了兩句詩誇讚。

    祝敏嫣見滿室唯有陸時棠不表態，抱著琵琶輕呼一口氣，抬起怯如小鹿般的眼睛：“正將大人……敏嫣彈的不好嗎？”

    她這一問，便將陸時棠抬到了眾人視線前。

    江長載半眯眼睛飲茶，好整以暇看戲。

    陸時棠淡淡一笑，並不答話，轉而繼續把玩手中的箭頭。

    眾人拿不準他這笑是什麼意思，一時間濱州官員之間暗芒流轉。

    祝泓思慮一番，有意自家擡高身價，笑道：“久聞陸小侯爺大名，今日一見真是氣度不凡，果然是上陽都風水養人，巧著我家姑母也是上陽都來的，日前不久剛到。”

    “這樣巧嗎？”陸時棠將箭頭攥於掌心，抬眼問道，“不知是上陽都的哪戶人家？”

    “乃雲國公府，我姑母便是雲國公夫人。”祝泓挺直了腰桿，頗有幾分自豪，“陸小侯爺應當也聽過吧？”

    “原來是雲國公府。”陸時棠點點頭，微微帶笑，“在上陽都時曾見過國公夫人幾麵，如今國公夫人也碰巧來了濱州，該當去拜訪一二。”

    祝敏嫣一聽喜不自勝，柔著音調道：“正將大人這般有心，姑母必會高興的，姑母一向疼愛我，不知正將大人何時去，我也好同姑母說一說。”

    陸時棠將江長載等人帶笑的眼神收於眼底，淡聲道：“後日。”

    -

    回到祝家，祝敏嫣還沉浸於對陸時棠的怦然心動中不可自拔。

    她在閨房內翻箱倒櫃，將最好看的衣衫首飾都翻出來，等著陸時棠上門好好表現一番。

    待兩日功夫一過，祝敏嫣打扮得花枝招展，連衣衫褶皺都細細熨平過，清晨用過早膳後就忙不迭往客院跑，去給雲國公夫人請安。

    祝家喜事在即，國公夫人近日都幫著賀氏一同張羅，好不容易得空歇歇，本打算陪一陪雲知渺，哪料祝敏嫣一個勁往眼前湊。

    國公夫人覺著奇怪，從前也不見祝敏嫣這麼殷勤，是打得什麼主意？

    “姑母近日辛苦，嚐嚐這翠雲糕，是敏嫣今早特意差人去買的，要一兩銀子一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