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明明記得是往這個方向的，怎麼老是在原地打轉。”

    雲知渺扶著樹幹歇息喘氣，外衫被樹枝山石勾得破破爛爛，烏髮也凌亂披散，今夜一番折騰下她有些狼狽。

    夜色深沉，四周漆黑靜謐，她只能依靠月光微薄的亮度看清四周。山風呼嘯，叢林間不時就有簌簌響動，不知是鳥雀還是動物爬蟲。

    得加快找到回山谷的路，否則等天一亮，她的防護罩時效就過期了，這種野外有沒有野獸毒蛇也不好說。

    約莫歇息了一刻鐘，她又繼續朝上走，沒走一會兒，就遠遠看見了隱在山叢之中跳躍燃動的火把。

    雲知渺眼神一亮，但為保安全並未貿然朝光點方向奔去，而是拄著樹枝柺杖，躲到高處的一角隱蔽叢中先觀察一番。

    山石樹叢之中，是孔秋山嘆著氣漫無目的尋找。已經找了三個多時辰，但屍首還是沒有影子，也不知道雲知渺掉到哪兒去了。

    他舉著火把看一眼神情壓抑的裴川，默默小聲道：“都是命數，大哥，沒救下她也不是你的錯，怪那壞丫頭運氣不好……你別自責了。”

    裴川沒有說話，轉向另一方向繼續找。他說不上心中是難過還是惋惜，只是覺得她不該就這麼死的。

    分明他們之間沒什麼交情，甚至還算得上有些過節，但山崖上沒能抓住她的那一幕不時回閃，裴川閉上眼睛，眼底是壓抑的情緒。

    孔秋山嘆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朝前走喃喃低聲：“雲小姐啊，你安心的去吧，到了底下可千萬別怪我大哥，他也不是故意沒抓住你的。”

    火把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塊地方，孔秋山踩過小腿高的草叢，刀鞘四處撥開叢灌檢視，自言自語道：“唉，要是你有靈，就指引我們找著你的屍首吧，也好早早把你安葬，不至於落在山谷裡做一個孤魂野鬼。”

    高處觀察了半晌的雲知渺，終於看清了孔秋山的模樣，她提裙朝光的方向走去，遠遠地呼喚道：“孔秋山——秋山大哥——”

    風將少女的聲音吹得模糊，只能隱約聽見其中兩三個字。

    孔秋山的步子突然停住，豎起耳朵屏息聽。

    奇怪，他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舉著火把朝四周照了照，除了樹影什麼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往深處走了幾步，光線一晃，忽然感覺深處有什麼東西正朝他來。

    孔秋山唰拉拔出劍，小心靠近。

    此時雲知渺被腳下的枯枝絆倒，跌跤仰面趴在地上。她“哎喲”一聲，手掌撐著地面慢慢抬起上半身，亂糟糟的頭髮糊在臉上。

    在火把的光照下，孔秋山看見了幾步之外，趴在地上長髮糊臉的女子。

    她一邊撥開頭髮露出眼睛，一邊從地上手腳並用爬起來：“秋山大哥——”

    “啊——！！”

    孔秋山全身血液都朝頭頂涌，臉色煞白往後退，尖聲叫道：“什麼東西！”

    “我是雲知渺啊，你們是在找我嗎？”

    咯噔，是心絃崩斷的聲音。

    孔秋山整個人僵住了，沒錯，這個聲音，是她沒錯。

    從山崖掉下來的人，就算僥倖不死也只剩一口氣了，怎麼會聲音這麼清楚明瞭。眼看雲知渺已經爬起身朝他走過來，他雙腿開始抖了。

    她居然還能走路，這絕對不是活人了啊。

    孔秋山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冷靜，不要慌張，深吸吐氣之後，顫顫地道：“雲、雲小姐，你是聽見我的祈禱纔出來的嗎……”

    “什麼祈禱？”

    “算了……這個不重要。”孔秋山喉嚨滾動，閉著眼再次呼氣吸氣，“我也沒有想到……你真會出現，其實我就是那麼一說……”

    他不敢睜開眼，怕看到什麼毛骨悚然的畫面，只能摸索著往後退：“雲小姐，你的……你的貴軀落在哪，指、指一個方向就好，不用親自來說的。”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雲知渺疑惑地側著頭，拍了拍孔秋山不停哆嗦的肩膀，“秋山大哥，你很冷嗎？”

    孔秋山腦袋嗡了一下，僵硬地轉過腦袋，右眼睜開一條細縫，看向自己肩頭的那隻手。

    修長細嫩，沒有一絲傷痕，面板被月光照得冷白如瓷。

    好冷的手，一點溫度也沒有。

    孔秋山汗毛豎起，大叫著奪命而逃。

    “哎，你跑什麼？”

    “啊——你不要過來——啊——！”

    附近的兵士們都聽見了動靜，紛紛朝聲源處靠近。裴川皺著眉，大步朝前，將火把舉高照看。

    “大哥！啊！大哥救命！”

    孔秋山帶著哭腔，這輩子也沒跑得這麼快過，看見裴川就像看見了希望的曙光，雙臂展開直直朝他撲過去。

    “你做什麼？”

    孔秋山哆嗦著朝後麵指了指：“是雲……雲小姐的鬼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