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高高燃動，滋啦滋啦，兔肉在鍋裡跳躍，噼啪噼啪。

    彭奇等人笑得多燦爛，裴川等人咬牙就咬得多緊。看得到聞得到吃不到，他們為什麼要受這種折磨誘惑？

    “什麼味道，這樣香？”坐在馬車中認真看文書的巡撫使魏延年，深深吸動鼻子，撫鬚髮問。

    僕人也聞見了，朝外看了一眼各處火堆炊煙，道：“老爺，是兵士們在做飯。”

    魏延年沉吟一聲，昨夜他就聞到了隱隱的香味，但後來兵士們來送飯，菜色卻平平無奇，他還當是自己聞錯了。

    但今日這香味，比昨日還要濃烈許多，聞所未聞，實在稀奇。

    魏延年有些靜不下心，文書也看不進去，乾脆尋著味一路找過去。

    此時，雲知渺也收工了，她接過陸時棠遞來的水壺，咕咚咕咚喝下幾口，抬袖擦去額間薄汗。不用她指使，曉兒與彭奇等人就麻溜地端碗盛菜盛飯。

    烤窯裡的三個土包也被挖了出來，敲去外層烤得乾裂的土殼，露出裡頭烤得嫩出汁水的兔子。

    麻辣兔頭紅豔豔一大盆，灑滿了白芝麻，忽略兔子們死不瞑目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誘人。

    簡易桌板上擺滿了菜，鍋裡還剩一些盛不下。

    魏延年找過去的時候，看得眼睛都直了，走得近菜香更是把他勾得饞蟲都爬出來。

    “陸正將，這是……”

    “雲家的私灶。”陸時棠意簡言駭，不欲多說。

    彭奇伸著頭過來補充：“魏大人，大鍋灶不在這，您走錯啦。”

    魏延年回頭看了看大鍋灶，又看看面前，步子一動沒動，反而笑呵呵道：“原來是國公府，出城時就看見有幾輛車架掛著公府的佩牌，還未打聲招呼，不知雲國公可在？”

    “國公爺不在，此次是國公夫人與雲家二小姐與咱們同行順道去濱州。”裡珩道。

    雲知渺將國公夫人從馬車裏攙下，魏延年見狀便迎了上去。

    “國公夫人，昨日未有拜見，真是失禮了，我是雲公當年書院同窗，曾到雲府做過客的，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國公夫人云裡霧裏，細細看了魏延年幾眼，好像認得又好像不認得。但客氣總是要的，國公夫人笑道：“多年未見，大人風采依舊，公爺也常常提起您的。”

    “哪裏哪裏。”魏延年看著國公夫人入座，也很是自然地在隔著禮貌距離的位置坐了下來，“這位就是公爺和夫人家的千金吧，真是姝色無雙，夫人和公爺好福氣啊。”

    雲知渺出於禮貌福身見禮，其餘人卻是瞪大眼睛。

    巡撫使就這樣入座了？也沒人請他坐啊，臨時搭的桌板本來就不大，大家席地而坐都是擠一擠湊活，他這麼大個人往裏一插，還把衣襬細細捋平鋪開佔位置，他們坐哪兒啊？

    魏延年好似完全沒有自覺，見眾人都沒說話，還伸手招呼：“怎麼都不坐，菜不是都備好了嗎，在外也沒有那麼多禮節，大家隨意就好。”

    “……”

    到底人家是巡撫使，是此次護送物件，眾人雖心裏無語，也沒說什麼。

    魏延年一來，辛元兒和曉兒、淮竹就不好一起坐了，又在旁邊搭了一個更小型簡易桌板，和紅葉一道。

    一桌兔子被做出了數種花樣，魏延年先是客套兩句，繼而就上手用小刀割下一塊烤兔肉。皮被烤得焦香酥脆，輕輕咬下去都脆得發出聲音，肉卻嫩而不柴，油花都被烤化，辛香漬進每一寸肉絲，吃完讓人不自覺連指尖的汁水都要舔一舔。

    魏延年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什麼宮膳御宴都吃過，但從前幾十年吃的東西，或樸實或名貴，都不及這小小一塊兔肉。

    再看那邊啃兔頭的彭奇面色猙獰，卻嘶嘶呼吸吃得歡快，魏延年也夾了一隻。才咬下一口，嗆人的辣味直衝頭頂，他忍下舌尖的痛感，慢慢咀嚼，勁道十足的口味就品出來了，吞嚥下去之後，喉頭回香，讓辣味也變得激津生液，尤其是貼著骨頭的肉，細細啃下來，在唆一口，真是神仙滋味。

    被辣的受不了，就夾幾筷子涼拌野菜壓一壓，野菜微微有些清苦，卻很好中和了肉的厚重，此時再扒上一口米飯，妙不可言。

    魏延年吃得紅光滿面，抖袖大呼：“這些菜嫩而不膩，香而不厭，實在難得。行路荒野，簡灶簡鍋居然也能做出如此美味，國公夫人，不知府上是哪裏請來的名廚隨行，可否叫出來見一見？有如此手藝，應該給賞啊！”

    夾菜扒飯的眾人都動作一頓，陸時棠更是烏瞳沉沉。

    國公夫人拈帕擦嘴，臉上也沒什麼笑意：“不是什麼名廚，是我家渺兒做的，賞就不必了。”

    魏延年有那麼一瞬尷尬，但很快就恢復自然，讚道：“令嬡真是心巧，真是心巧啊……”

    他隨後又去夾其他菜，撕下一大塊土窯烤的叫花兔，濃濃的烘香滲透入味，比之明火拷出來的又是另一種滋味。

    陸時棠抬眼，同彭奇和裡珩使了眼色，兩人心領神會，加快夾菜速度。

    雲知渺這邊有陸時棠動手，都不用她自個兒伸手，碗裡就堆得小山一般。而彭奇與裡珩則發揮風捲殘雲的速度，一夾一塞一咀毫不停歇。

    魏延年原本還在閉眼慢慢品味，腦海中交織著無數辭藻，打算即興為兔肉賦詩一首。剛想好上半句，再睜眼菜都空了一小半。

    他本來不是重口腹之慾的人，但美食擺在眼前，不吃是傻子，遂也顧不得再推敲詞句，挽開袖子也開始搶起來。

    一桌人筷子揮得像殘影，就連國公夫人都被這種氣氛帶動，加快了進食速度。

    雲知渺的腦袋裏是0617卡殼般的連串提示音。

    【食客滿意度達標，幸福值+1！】

    【食客滿意度達標，幸福值+2！】

    【食客滿意度達——達標——】

    【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值——】

    【+1+3+2、+++++1——】

    兵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哪裏見過副將、正將、巡撫使這些人物跟鄉間搶席一樣吃飯，一個個咂舌不已，可看他們吃得那麼香，就更是垂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