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國公府門前，僕婦婢女們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搬上馬車，而云輕宛在門前送行，攙扶國公夫人上馬車後，拉著雲知渺的手依依不捨告別。

    “二妹妹一路小心，府中有我看著，到了濱州要傳信回來，也好叫我放心。”

    “定會傳信的，姐姐在家也萬事小心，若是悶了……”雲知渺語句一頓，小聲促狹道，“還能和秦公子寫信說說話。”

    “渺渺……”雲輕宛耳尖一紅，嗔怪地乜她一眼。

    遠處有馬蹄聲漸近，是陸時棠來接雲府車架與戍營匯合，雲知渺扶著曉兒的手登上馬車，同雲輕宛招手道別。

    戍營的隊伍已在城門處等候，風吹簾動，雲知渺探出車窗，和彭奇與裡珩打了招呼，辛元兒也坐在彭奇身前，昂著圓圓的腦袋伸長手臂搖晃。

    她淺笑迴應，餘光卻見戍營隊伍裡，還有另一隊服飾不同的兵士。

    領頭者驅馬緩緩靠近雲家車架，野豹般的褐瞳帶著興味，半彎身體敲了敲車壁。

    “又見面了，雲小姐。”

    雲知渺笑容盡收，不自覺朝後挪了挪遠離車窗：“你怎麼在去濱州的隊伍裡？”

    “護送巡撫使大人，可不光是戍營的任務。”裴川挑了挑眉，“很巧，陛下讓程將軍也出一隊人馬，還是很巧，程小將軍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裴川牽動馬繩，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所以這一路一定很有意思，你說對吧？”

    陸時棠並不知道皇帝還指派了一隊人，蹙著眉驅馬上前，隔開了裴川和車架的距離。

    “裴校尉若無事，好好肅整你的隊伍，雲家的車架與你並不相干。”

    裴川笑了笑沒說話，兩人身形相當，自西蒙山後是第一次碰面，一個俊美無儔，一個張揚意氣，四目交匯間，似有無形硝煙。

    雲知渺覺得腦殼疼，本以為這一路是散心的，來了個裴川，怕是安寧不得。

    -

    從上陽都出發，踏著晨光一路遠行，直至日暮落下，明月高掛，長長的隊伍在山澗中紮營歇息。

    各處石碓間，已有兵士開始燒火，紅彤彤一片的火光耀目。

    國公夫人有些暈車，在馬車中歇息，雲知渺則指揮著人將車上調料食材一樣樣搬下來，打算生火做飯。

    “雲小姐！”彭奇遠遠地跑了過來，接過曉兒手裏的東西，朝前方指了指，“那邊火都燒好了，正將在前頭忙，特交代我們把粗活都提前做好，可不能累著雲小姐。”

    雲知渺笑道：“那就麻煩你們了，待會兒一起吃吧，我做好了你再去喊阿時來。”

    “啊，還有我的份！”彭奇受寵若驚，隨之喜滋滋起來。雲小姐的手藝那是沒話說的，他平時從陸正將手裏摳著求著蹭吃了不少，只可惜每次都只能蹭到一點。

    還以為這次出行，要和兵士們一樣吃大鍋飯，沒料到有這種好事。

    彭奇又招來了裡珩，和他分享這個好訊息，兩人如打了雞血，快手快腳地把東西全搬到篝火旁。

    曉兒和淮竹去洗米洗菜，雲知渺則和麪揉麪，篝火旁不多時就冒起霧氣。

    火堆裡架著一口寬鍋，雲知渺將醒好的面分成小團，放入簡易籠屜，在大火烘烤下，麪糰一個個蓬成柔軟蓬鬆的饅頭。

    洗好的米則是用來煮粥，山間不比都城，即便是春日裏還有些許寒涼，晚上能喝一碗熱熱的粥很是暖胃。

    她先將燻肉用蔥姜油嗆出香味，鍋鏟翻動間，嗆鼻的香氣一縷縷飄出去，繞著帳篷四周一寸寸散開。

    兵士們三兩兩地嗅聞，有的更是站起來找香味的來源，遠遠看見藍衣蝶裙的少女綁著襻膊，翻炒動作行雲流水。

    燻肉炒香後倒入清水和洗淨的大米，小火開始熬煮，她將鮮菜切成細絲撒進鍋裡，又撒了一些調料，便蓋上鍋蓋等待。

    陸時棠忙完找過來，見彭奇和裡珩如兩座門神守在雲知渺身邊，還不停地伸長脖子點頭努嘴，眼角沉了沉。

    他不動聲色地將兩人擠開，雲知渺見他來了笑道：“來的正好，剛想讓彭奇去喊你，都做好了，可以開飯了！”

    外頭條件有限，眾人只能席地而坐，中間架著一張簡易搭建的小桌板。

    淮竹與曉兒拿著空碗打粥，熬煮得濃稠軟爛的燻肉菜粥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彭奇等人樂呵呵地接過，迫不及待地吹開熱霧，小口喝粥。

    燻肉的烤制味完全煮化在粥裡，顆顆綿軟的米粒都裹上肉香。菜絲切得細，同樣融在粥裡，一口下去是極豐富的口味，從喉嚨一直暖到胃裏。

    “這粥真好喝！”彭奇雙眼發亮，都顧不得粥燙，悉索悉索地扒進嘴裏。

    裡珩連連點頭，夾起粥裡的一片燻肉慢慢咀嚼，被粥湯浸泡過的肉香醇軟爛，滋味獨特，他從來沒有吃過這種味道的肉，兩隻眼都眯了起來。

    “別光顧著喝粥，還有饅頭呢。”雲知渺道。

    一個個蓬鬆潔白的大饅頭冒著熱氣，被端到桌板中央，周圍擺了半圈的竹瓶，還有數雙乾淨的筷子。

    辛元兒喝粥喝得嘴邊裹了一圈白鬍須，兩眼眨巴看那些竹瓶：“雲姐姐，這些是什麼？”

    雲知渺拿起一個白饅頭掰開示範：“竹瓶裡都是醬，抹到饅頭中間夾著吃。吃不了辣的，就吃那瓶菌菇牛肉醬和鹹蛋黃流沙醬，剁椒醬和燒椒皮蛋醬都是辣口，不用抹太多，薄薄一層就可以。”

    陌生的醬料名聽得眾人云裡霧裏，彭奇擦擦手，拿了一個大饅頭掰開，照著雲知渺教的挑了一個竹瓶裡的醬抹上去。

    明黃如蟹膏一般的鹹蛋黃流沙醬細細鋪在饅頭上，彭奇一口咬下去，鹹香入口，咀嚼動作都慢下來。

    他說不清那是什麼口感，沙沙的，醇香之中又帶著細密，把原本平淡無奇的白饅頭也襯出別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