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貓捉老鼠遊戲
屋內,是王金蘭喜笑連天,抱銀錠撥數自樂。院外,是數聲打鬥驚呵,與月夜中的寒芒劍影。
風吹林動,夜倚枝頭的鳥兒嘩嘩抖動著羽毛,舔舐尾羽。濃烈的血腥氣息瀰漫外院,飛濺的血珠驚得鳥兒撲朔雙翅飛離,夜空中一陣陣喑啞鳴叫。
王金蘭抖擻屋裏的被子,把一整個裝銀錠的木匣塞到枕頭邊,正盤算著回頭要拿這些錢給自己捯飭一身貴夫人的行頭。
然屋外隱有異響,還伴隨著聽不真切的人聲。
她貓腰走到窗邊,掀開一條細縫往外看,但除了烏水一般的夜色,什麼都看不清。
“奇怪。”
王金蘭嘟囔一句,準備出去看看,沒走兩步又回頭把木匣揣進懷裏,攏了攏鬢髮,才重新邁步。
屋門陡然被人推開,月光灑進,身背弓箭的少年人緩緩踏進來,靴履踩在木板上,乾澀拉長的咯吱聲在幽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陸時棠帶著夜深露重的寒氣,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彎弓,冷漠的眉眼渡上一層銀白清幽的月光。
他看王金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攤汙穢的泥沼,一塊腐朽發臭的爛肉。
那樣毫不加以掩飾的厭惡,讓王金蘭心尖一抖,後退了兩步,抱緊懷中木匣。
“你……你怎麼進來的!”
她抖著嗓子朝外大叫:“來人!來人啊!”
死水一般的沉寂,除了從窗縫漏進來的風,再無別的迴應。
“救命啊!來人啊!”她繼續大喊,“你們都是死的嗎!快進來救我啊!”
無論她破音喊了多少聲,都無人應答。
眼看陸時棠抽出了羽箭,搭弓拉弦,王金蘭嚇得雙腿都軟,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可別動我一下!我女婿是宮裏的三皇子,你敢動我,皇子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啊——!”
一枚羽箭劃破聒噪的聲音,精準紮在她的右腿上。
尖利箭頭噗嗤的入肉聲,讓王金蘭從腳底涼到頭頂。她尖叫起來,也顧不得捧裝銀錠的木匣,木匣嘭地墜地,散開一地銀錠,她捂著傷口手腳發抖,驚恐萬分。
“陸、陸家哥兒,我和你無冤無仇,你何必要幫著那個賤丫頭一家——啊!!”
又是一枚羽箭射出,這次扎進了王金蘭的左肩。
陸時棠平舉弓箭,單眯著一隻眼,指尖摸過背上箭筒,再次搭上新的羽箭。
寒芒閃動的箭頭,移到了王金蘭的右肩,隨著冷白的手蓄力鬆弦,王金蘭發出悽聲尖叫。
她瘋了一樣大叫,連嘴角都在抖,看陸時棠就像在看一個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惡鬼,試圖衝出屋門逃命。
少年慢條斯理地插上門栓,耐心開始玩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王金蘭無處可逃,想去跳窗,但屋外有人鎖牢了窗戶。逼仄的屋子裏,她只能不停繞著圈跑來躲去,可無論往哪裏躲,下一枚羽箭都會精準無誤地扎進她的皮肉。
四肢、前胸後背,她被扎得像刺蝟,但每一枚箭都避開了要害,極痛而不致命,似是一種惡趣味的折磨。王金蘭已經沒有逃跑的力氣,跌在地上瞪直眼睛,發出沙啞的叫喊。
陸時棠摸向空空的箭筒,沒有箭了。
他譏誚地笑了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王金蘭,在她驚愕而恐懼的目光下,扯下屋中綁床幔的布條,兩手拉直繃緊,繞上了她的脖頸。
“嗬——嗬——”乾澀而低啞的聲音,伴隨著王金蘭瘋狂掙扎卻根本沒力氣抬起的雙手。
她的臉漲得青紫,身體無力地抽搐,腹腔內稀薄的空氣逐漸消耗殆盡。
陸時棠面不改色,掌心再繞布條一圈,細碎的額發散在鬢邊,瞳孔中映著鮮血與燭火,似俊美又殘忍的修羅。
指骨一寸寸收緊,片刻之後,萬籟俱寂。
陸時棠丟掉布條甩了甩手臂,用鞋尖踹開王金蘭,踏著血跡點點淅瀝的地,挑開了屋子的門栓。
“進來吧。”
彭奇和裡珩走進屋,齊聲“嘶”地倒吸一口涼氣,看向死不瞑目眼珠都瞪出來的王金蘭,來回摩挲雞皮疙瘩起了一片的雙臂。
“好傢伙,真是人形刺蝟。”
“咱正將大人真是……哈,殺人都殺得這麼藝術。”
陸時棠把弓箭揹回背上,淡聲道:“把人送回獄司牢裡,掛到樑上,是畏罪自盡。”
彭奇咂舌,都成這慘不忍睹的德行了,就算把箭拔乾淨,也是滿身的血窟窿。說成畏罪自盡,誰能畏罪把自己紮成篩子。
裡珩聳了聳肩:“走吧走吧,給她掛回去,反正本來也是明天要被砍頭的,早死一天晚死一天,誰管她呢。”
兵士們進入屋子,有條不紊地清理著痕跡,王金蘭的屍首被扔上馬背,拔去她身上一枚枚釘入皮肉的羽箭,身體數個血洞殘破難看。
月夜依舊靜得像畫卷,只是染上了幾抹血色。陸時棠翻身上馬,疲厭地撥出一口氣。
蒼穹之上是星河萬丈,他凝視著無數閃爍光點,思緒沉沉。
今夜的事,周景瑞很快就會知道。偷換死囚本是見不得光的事,現在人已經死了,周景瑞也不能怎麼樣。
但這個人不是好東西,今日是差些放跑王金蘭,他日又不知會做什麼事。
如果讓這樣一個人坐上儲君之位,將來手握帝權,雲國公府,他的渺渺,還能安寧嗎?
狹長的瑞鳳目緩緩閉上。
大皇子是不中用的,二皇子出身不高資質不上不下,四皇子也是中庸之輩,五皇子早沒戲了。
似乎都不是很好的選擇。
陸時棠思緒交疊,如今他還只是一個正將而已,許多事是做不了的。
那麼就一步一步來吧,慢慢地往上走,或許沒有好的選擇,創造一個新選擇也不失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