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金蘭必須死
深夜,戍營。
辛元兒打著哈欠,雙手揣袖蹲在陸時棠邊上。
少年人手持溼帕,一點一點擦拭皮料護腕,指尖擦過銀線繡的微小海棠花,輕觸撫摸。
昏黃燭影投在他羽睫纖長的眉眼間,照得鼻樑挺廓,面龐如玉柔和。
“陸哥哥,你一天要擦八百遍,這雙護腕已經乾淨得看不到一丁點灰塵了。”辛元兒托腮咂嘴。
陸時棠略略抬眼,淡淡地掃過去。
“行行行,我不說。”辛元兒晃著圓滾滾的小腦袋,“我還小,我啥也不懂,啥也沒看見。”
陸時棠沒理小傢伙擠眉弄眼的表情,轉過臉繼續認真擦拭。
營帳外有匆匆的步伐聲靠近,來人正是彭奇,鑽進營帳後抱拳單膝跪地。
“正將,獄司那邊有動靜。”
陸時棠眸色一沉,將護腕套上:“仔細說。”
“正將讓我派人盯著獄司,直至王氏斬刑結束,但就在半個時辰前,有人找了身形相似的死囚把王氏替出去。”
王金蘭害雲知渺良多,沒有確認她死,陸時棠是無法放心,本只是多留一個心眼,沒想到竟真有人去救她。
陸時棠烏瞳沉沉,問道:“現在人在哪裏?”
“裡珩派人在跟著,方向是往城外東郊去的,那幾個救王氏的人身形利落,都蒙著麵,看著不像尋常人,極有可能是養的死士。”
“死士。”陸時棠呵然輕笑。皇帝最忌臣下弄私,上陽都有能力有膽子養死士的,不外乎就是那幾個。
而養得了死士,又會去救王金蘭的人,除了周景瑞也沒有別人了。
關於周景瑞和雲輕宛之間的糾糾葛葛,陸時棠看不懂,也不感興趣。
但王金蘭必須死。
他垂了垂眼,握上影壁中掛著的一把弓:“隨我去東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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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苑鳥啼,漆色天幕之下,四處透著陰森詭秘。
王金蘭唯唯諾諾地跟在幾個蒙面人身後,吞嚥口水。
“各位好漢,多謝相救……不過,這是哪兒啊?”
王金蘭才踏進屋子,踩過吱呀作響的木板,心裏就直打鼓。雖說峯迴路轉,是天大的喜事,可她又不認識這些人,作甚救她?
陰影中,抱劍冷麪的風櫟慢慢走了出來,對幾個蒙面人抬抬手:“守著這個院子,不要讓人靠近,以後你們就負責保護她。”
蒙面人們肅直身體,抱拳稱是,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屋子。
王金蘭左顧右盼一番,又看著風櫟懷裏的那把劍,心中直打鼓,哆哆嗦嗦地跪地拜了兩下:“多謝好漢救命之恩吶,我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能遇上您這樣的好心人!”
風櫟皺著眉說:“不是我,是我主子要救你。”
“敢問好漢,您的主子是……”
行動前,周景瑞交代過,若王金蘭問起就照實說,如此王金蘭記下這份恩,以後會在雲輕宛面前多為他說好話。
風櫟便道:“我家主子是陛下第三子,三皇子殿下。”
“皇、皇子……”王金蘭吞了一口唾沫,心裏驚濤駭浪。她一個鄉野婦人,哪裏敢想會和皇宮裏的人扯上關係。
“那、那皇子殿下為什麼要救我?”
風櫟又皺了眉,覺得這個婦人話真的很多。
“我不知道,殿下的事情不要多問。總之你和雲國公府有關,殿下就救了你,以後要你在雲大姑娘面前多為殿下說好話,聽清楚了嗎?”
王金蘭渾濁的雙眼閃過驚詫之色,在觸及到風櫟冰涼涼的表情後,又唯諾地低下頭:“清楚清楚!”
“你就在這個院子裡生活,不能出門,有什麼要求就和外面的人說,他們負責保護你。”
“是是是,我知道的,絕對不出去。”
風櫟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院子回去覆命。
待人一走,王金蘭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搓動著雙手在屋內來回踱步。
“好啊好啊,真是老天都在幫我,呵……那個沒良心的丫頭,還算有點本事,居然勾上了宮裏的皇子!這下好了,我以後就是皇子的丈母孃了,榮華富貴還不是享用不盡!”
“皇子的丈母孃,哈哈,那豈不是和宮裏麵的娘娘一樣體面……”
王金蘭欣喜得呵氣喘氣,又不停拍撫胸口,跺腳直樂。
她在桌邊坐了下來,看見桌上有水壺,連倒了三杯喝下肚,先前的鬱恨、恐懼、不甘,全都被天上砸餡餅的喜悅沖淡。
她挺起了胸膛,無比得意地想,皇子可比什麼公爵伯爵厲害多了,以後雲國公一家,和翠丫那個小賤蹄子,都要跪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這是多讓人拍手稱快的事!
再環視屋中一圈,就是這個屋子差點意思,什麼金玉美盞都沒有,那個什麼皇子也是考慮的不夠周到,既然看上了她的女兒,應該事事都要討好她這個丈母孃纔對。
“改明兒我得去說說,給我換個寬敞亮堂氣派的地方。”
這種屋子,她纔看不上。
王金蘭哼哼了幾聲後,又喜滋滋地在屋裏摸來摸去,摸到木櫃上一個匣子掀開,見裡頭竟是擺碼整齊的銀錠,霎時發出吸氣聲,把銀錠捧到嘴邊用牙咬。
一院之隔,茂密的樹林之中,陸時棠立於馬背,盤旋夜空的黑隼喑啞嘶叫,抖翅落於他抬起的右臂上。
裡珩低聲道:“就在那個院子裡,外頭有六個在守。”
暗夜之中,少年眸色沉沉,將身後的弓箭握於掌心。
“解決掉,裡面那個,我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