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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為什麼不怨她

    待雲國公與雲愉安收到訊息回府,府門前的熱鬧已經散了。

    正堂內,紅葉替國公夫人揉捏頭穴,國公夫人拍打著椅沿,胸中鬱氣未散:“當初是看她人跑了,又不知跑哪兒去,天涯海角也難找,這才只能罷休。沒料我沒找她算賬,她倒自個兒冒出來噴糞,咱家是倒了多大的黴,才遇上這麼個惡鬼轉世的難纏東西。”

    “那賊婦人呢?”雲國公揣著官帽,氣勢洶洶。

    “府尹把人帶走了。”國公夫人撐著前額,“心思當真是惡毒的很,合該是要好好治她的罪。”

    說起這個,國公夫人撥出一口悶氣平復心緒,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陸時棠,溫聲和煦:“陸家侄兒,多虧你來得及時,將府尹直接帶來了,否則門前還要多鬧一會兒叫人看笑話。”

    陸時棠頷首帶笑:“應該的,昨夜本已經帶了人去埋伏荀老三家,奈何王氏狡猾,竟是在隔壁屋租了一處。若能早些抓住她,也不會讓她到公府門前來鬧。”

    “荀老三?那是誰?”雲國公問道。

    雲知渺繼而同國公夫婦說了昨日被人跟蹤的事情。

    “我兒,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和爹孃說?”國公夫人詫然道,“這李王氏真是歹毒至極,想想我都後怕,若你真叫她找的人抓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就是怕爹孃擔心,纔沒有說的。好在是她自己沉不住氣冒了出來,否則躲在暗處噁心人,也是難受。”雲知渺道。

    “往後再有這種事,務必得與我和你娘說。”雲國公捧了茶水潤口,聽見訊息一路趕回來,早已是口乾舌燥,“總不能事事都讓陸賢侄忙,為父這個當爹的反倒後知後覺。”

    陸時棠斂著眉目,嗓音清澈:“渺渺的事便是我的事,雲伯父無需這樣客氣。”

    雲國公託茶盞的手一停,側過眼和自家夫人對視,國公夫人扶了扶鬢髮,給丈夫也遞了眼色後,美目轉而望向陸時棠,上下好一番看。

    從前倒是沒往這方面想,只當是兩個孩子同在春雨村待過,有些交好情誼。

    可再是交好,也沒有這樣緊著護著的,上回西蒙山的事是如此,這回也是如此來得及時,這陸家孩子,好像一雙眼睛就長在自家女兒身上似的。

    國公夫人笑得燦爛極了,卻沒有說破什麼,只道:“是,都熟悉著呢,陸賢侄和我兒愉安是好友,與渺兒也要好,往後是要多多來往的。”

    “誰和他是好友啊。”雲愉安哼哼了兩聲,“要是我先知道,今日定衝在最前頭,把那個賊婦人罵的抬不起頭。”

    國公夫人啐道:“就你還能罵得過李王氏那張髒嘴,我今日險些被她氣得頭風都要犯了。”

    “如今人是抓住,但若只是鬧事的罪名,怕關不了多久。”雲國公擱下茶盞,“當初人都逃了,又忽然冒出來,也是蹊蹺。”

    正堂中除了紅葉並無婢僕伺候,兩扇門緊閉,婢女們都遠遠守在門外。雲知渺望向窗外垂枝展葉的柳條,開口道:“王氏有一件事沒撒謊,她不是和人逃了,是我把她賣給了人牙。”

    她將當時過程詳細敘述了一遍,摘去一些涉及原書的內容,只說是從村民口中得知吳勇年的存在。

    “吳勇年當時說,會把人販到遠的地方,想來也不會在上陽都附近。牙行賣人,會有身契,主家也多有約束,不會讓人跑到上陽都,王氏又如此急匆匆地要錢,恐怕是犯了事逃出來。”

    國公夫人怒而直拍桌案:“她真是好大的膽子,換走我的女兒,還要這樣糟蹋,居然爲了幾十兩銀子……”

    話音到後,國公夫人帶了幾分哽咽:“把她賣給人牙都是輕了,就該一劍殺了乾淨。”

    雲國公閉目忍氣,寬厚的手掌卻緊握桌角蜷起:“我即刻派人查,拿到王氏無契出逃的證據,這等下作婦人絕不讓她活著走出監牢。”

    天光暖亮,坐在一側的雲輕宛卻覺渾身發冷,她低垂著頭,十隻纖纖指頭快把手裏的帕子絞爛。

    直至國公夫人喚了一聲,雲輕宛才抬起頭,眼底神色很是不自然。

    “宛兒,你這是怎麼了,獨個兒在那發呆一句話也不說。”

    “我……”雲輕宛攥起膝頭裙料,搖搖頭。

    雲知渺側過眼,音色平緩:“輕宛姐姐,你是你,她是她。我們都分得很清楚,不要多想。”

    也許是這一聲平淡溫和的安慰,讓雲輕宛心裏繃著的那根絃斷了,她別過眼,眼淚一顆一顆掉,又急急胡亂地擦去:“對不起……對不起渺渺,對不起阿爹阿孃,都是她,都是我……”

    雲輕宛聲音都亂了,不自覺哽咽,頭埋得更低,尖尖的下巴微微發顫。

    如果不是因為她有一個那樣的親生母親,一切都不會發生。今日府門前,王金蘭那樣胡攪蠻纏,家人都不肯把實情說出,就是爲了保全她。

    雲輕宛愧疚得不能自已,卻又覺得說什麼都太過單薄,眼圈紅得像兔子。

    國公夫人低嘆一聲,先是望了望小女兒的神色,才道:“別說這些了,這不能怨你,只能怨那黑心腸的王金蘭。你是我與你阿爹悉心教養大的,教得知書明理,是我們雲家的人,和那李王氏半點干係都沒有。”

    其餘人沒有說話,相當於預設了國公夫人的話。

    雲輕宛掉著眼淚不停點頭,深深呼吸幾口氣,才抬帕抹去水痕。

    -

    許久,正堂的門開啟,雲知渺送陸時棠出府。

    他不知在想些什麼,走得緩慢,院牆斑駁的樹影映在如玉冷白的面龐。

    “就送到這裏,你快回去吧,別耽誤了別的差事。”

    “為什麼不怨她?”

    雲知渺愣了愣:“她?”

    “雲輕宛。”

    陸時棠凝著眸光,語氣認真:“說到底,是她佔了你十幾年的父母疼愛、富貴榮華,若換做我,我會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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