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左思右想，手頭銀子已經所剩不多，要是第二次找的人也失了手，可如何是好。

    本就是想要把那小賤人綁來，再敲一筆錢，最好狠狠修理一頓，以報她心頭之恨。

    如今人影子都沒摸到邊，錢又打水漂……

    婦人想得腸子都揪起來，還是想不出好辦法。

    等了許久時間，她的屋子也沒有人闖進來，應當是安全的。

    婦人蜷縮起身體，憤憤然咬牙，總這樣提心吊膽也不是辦法。

    富貴險中求，要不……

    她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再睜眼時，淬起一抹怨毒的笑。

    -

    第二日晌午，日頭正亮。

    雲國公府門前，看門小廝站得筆直，正到換崗之際，不知從哪裏衝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鉚足勁往裏闖。

    小廝們嚇了一跳，兩下將人攔下，呵斥道：“這裏是雲國公府，你怎麼胡亂闖門？”

    婦人只是被小廝一攔，就捂住肚子哎喲哎喲往後退，然後一屁股坐到石階上，大聲嚎喊起來。

    “來人啊，國公府打人了！”

    小廝們罵道：“你這婦人胡謅什麼，我們只是攔你，又沒有動手，快快離去，不要在這裏撒潑！”

    婦人充耳不聞，拉長了聲調喊叫：“天殺的富貴人家啊，搶走了我的女兒，攔著不讓我進門，還打我這個婦道人家啊！”

    來往行人都被她的嚎叫聲引得駐足，好奇地伸長脖子。原本靜謐的街道漸漸有不少人聽見動靜，往公府門前走來。

    “我今天就是一頭撞死在這裏，也要討個公道！翠丫，你們還我翠丫！”

    府內，清籬苑。

    春光燦燦，院中的藤蔓也垂出翠色枝條，斜影於院牆中搖曳。

    雲知渺正坐於石亭內閱讀信函，是雲國公所找的匠人寫的回信。

    信函中說，他們認識位研究丹藥的老道，煉藥時曾無意中搓出一團遇水發熱的東西，發熱時間只能持續一盞茶，但溫度卻十分燙手，險些將老道搓丹丸的手都燙壞。

    她一想，這不就是自熱小火鍋的發熱包嗎。

    發熱包的原理，她從前上化學課聽老師科普過，依稀記得原料裡有生石灰、鐵粉、鋁粉、活性炭，至於其他一長串，她實在記不清了。

    也正是因為記不太清所有原料，所以先前寫設想的時候，並未把殘缺的發熱包原料寫進去，只是提了一下或有可以能遇水發熱的物件，在野外免於生火就能自熱吃食。

    沒曾想，竟真有人無意做出來過。

    疊好信函，她如是感嘆，煉丹界真是藏龍臥虎，前有煉丹煉出火藥，後有搓藥丸搓出發熱包原料。

    “二小姐，二小姐！”有人急匆匆地朝清籬苑來。

    雲知渺望去，是府內家丁。

    “何事跑得這麼急，緩口氣再說。”

    家丁緩勻了氣息，語速飛快道：“府外來了一個瘋婦人，坐在門外不肯走，一直嚷著說公爺和夫人搶了她的女兒，要討公道！”

    “那婦人說，讓咱們府還她翠丫！”

    這剎那，雲知渺沒忍住，發出了一句國粹。

    昨日有人跟蹤的事記憶猶新，姓王的婦人……

    WC，王金蘭……

    -

    公府門前圍滿了人，無數的竊竊私語聲，也蓋不住王金蘭哭天搶地的喊聲。

    “可憐我婦道人家從鄉下地方跋山涉水找來啊，天殺的國公夫妻，黑心爛腸子，生生把我閨女給搶走！”

    “見富貴就忘了親孃的死丫頭，李翠丫，你給老孃出來！做了公府的小姐，就連親孃也不認了嗎！”

    雲知渺到府門前時，國公夫人也面色鐵青地趕到，身後跟著臉色煞白的雲輕宛。

    “出來了出來了，你們快瞧。”

    王金蘭噌地從石階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雲知渺罵：“李翠丫你個賤骨頭，還捨得出來啊，掉進福窩裏，就把你孃老子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圍觀者們竊竊私語。

    “這不是雲二小姐嗎，這婦人怎麼指著她叫李翠丫？”

    “我從前還覺得奇怪，雲國公府忽然多出一個養在莊子裡的二女兒，原來竟不是親生的？”

    “可這也奇怪的很，國公府這種富貴人家，作甚要把別人的女兒爭回家養？”

    雲知渺兩隻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王金蘭，見王金蘭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居然比當初在春雨村，還要豐腴三分。

    她腹誹，這世間果真冤家路窄，她都已經忘了有這個人，也不知吳勇年當初把王金蘭賣去哪裏，人居然來了上陽都。

    國公夫人臉色難看得厲害，見到王金蘭這張一度讓她恨得牙癢的臉，就想起自己女兒在外吃了十幾年的苦。

    “你這賊婦人，休在這裏胡謅，來人，把她拖——”

    “大家聽啊，高門大戶的貴夫人，就是這樣黑心爛腸的，你們想把我拖哪兒去？想殺人滅口是不是？”

    王金蘭兩手抱住府門前的柱子，高高地扯著嗓子。

    “想害我沒門！我就在這裏跟你們掰扯清楚，你們敢動我一下，面前這些老少爺們兒可不是瞎的！”

    “這見利忘母的賤骨頭我也不要了，你們給我五百兩，就當是這小賤丫頭的賣身錢！”

    國公夫人氣得身子一晃，被雲知渺穩穩扶住。

    雲知渺擋在國公夫人身前，柳眉一挑，清凌凌的眸子直視向前：“公堂斷案都要講證據，你在這裏空口白牙胡說一通，就要五百兩，是夜裏發夢還沒醒嗎？”

    “李翠丫，你長本事了是吧，說誰胡說呢？”王金蘭啐一口濃痰，將府門前地磚濺髒，“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吃好喝供著你，一朝被人瞧上就甩臉不忍人，我當初就該把你溺死在糞坑，省得養出你這樣的白眼狼！”

    雲輕宛看著眼前顛倒黑白的婦人，神情恍惚，這是她的親生母親。

    是那個偷換了她和二妹妹，又苛待二妹妹十餘年的親生母親。

    雲輕宛嚅囁著唇，心緒萬分複雜。曾幾何時，她還抱過幻想，以為親生母親當初是一念之差換女，如今這張眉眼和她有兩分相識的人就在面前，卻能昧著良心說這些話。

    她步子往前挪了兩步，正想開口說話，卻被雲知渺按住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