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公府的馬車停在巡城營大帳外，李磐親自看護，由兩名小兵把雲愉安扶出去。

    車廂內，雲知渺撩起車簾，遠遠就聽到雲愉安在嚷嚷：“慢點慢點，疼死小爺了！”

    他一邊被抬著走，一邊嗚嗚嗚，看見雲家的車架猶如看見溫暖港灣，嗷嘮一嗓子哭嚎：“爹，娘，二姐！我可算等到你們了！”

    雲國公深覺丟人，眼都沒地看，扶著前額揮手：“抬上去，抬上去。”

    “爹，你都不問問我疼不疼嗎，你看他們給我打的！”

    見雲國公閉目不理，他又轉而淚眼汪汪：“阿孃——”

    “……”國公夫人望天嘆氣。

    李磐拱手面帶告歉：“治下不嚴，才讓小世子受了罪過，請國公爺降罪。”

    “是我這逆子給李正將添了許多麻煩纔是。”雲國公搖頭道。

    見雲國公並未有怒，李磐心頭才鬆一口氣，轉而將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告知。

    提及左賢良等人，李磐直言：“這些人我定會秉公處置，決不輕饒。”

    而關於泡麪可充做新軍糧的事，李磐也提了一嘴：“公爺家的二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去歲助戍營剿匪得了陛下獎賞，有膽有識，不料心思也如此奇巧，竟能想出此等妙物。若此物能在軍中推行開，實乃大功一件。”

    雲國公夫妻相視一眼，當下並沒有表態什麼，只說回去再將事情確認一二。

    離開巡城營，車架緩緩而行。

    馬車雖不顛簸，但云愉安趴在錦墊上大聲哭嚎，像是要把這些日來的委屈憤懣都發泄出來，車架外僕從們想笑不敢笑。

    雲國公被一陣陣哭聲擾得耳膜疼，豎著眉毛直哼哼：“閉嘴吧你，還有臉哭呢。你小子不是很能耐嗎，不是在巡邏隊呼風喚雨嗎，怎麼現在灰溜溜地要回家了？”

    “我那是……”雲愉安抽抽兩聲，扁嘴不說話。

    雲知渺瞧著熊孩子的委屈模樣，也很想笑，壞心眼地打趣道：“現在知道還是去書院好吧，感受到被社會毒打的痛苦了嗎？”

    真·一頓毒打·痛苦萬分。

    雲愉安咬著手哭哭唧唧：“我學，我回去學，再也不要來巡邏隊了！”

    雲國公夫妻憋著笑，國公夫人還輕咳兩聲接話：“安兒，這是你自己說的，男子漢大丈夫要說到做到，可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

    雲愉安連連答應。

    “不過，那個泡麪……渺兒，你且同爲父詳細說說。”雲國公摩挲膝頭，沉吟道，“我朝雖還算太平，邊際之地卻也常有異族擾亂，年年朝中都撥軍餉物資到邊際各州。將士們在外不易，風餐露宿，若此物真能如此方便，倒確實是件造福兵士的好事。”

    雲知渺微微垂目，起先她做這個給雲愉安，也只是一時興起，想著他在巡城營伙食不好調劑一二，從沒想到這麼深層的問題上。

    放在現代，單兵糧種類豐富，無論是營養和口感都能做到很好，泡麪這種被家長們嗤之以鼻的“垃圾食品”，哪裏能拿去當軍糧。

    只不過周朝飲食水平落後，將士在外既要生火做飯，又要警戒禦敵，用泡麪當軍糧省時省力，也不失為一個調劑辦法。

    她思索一番，如實說道：“並不是不可行，只是有侷限。首先是此物營養單一，基本只有碳水，將士們若長期只吃這個，身體素質是跟不上的。”

    “何為……碳水？”雲國公夫妻茫然不解。

    雲知渺一時忘了這是個現代詞，解釋道：“好比米飯、麪食、饅頭，都可稱作碳水，若常年累月只吃這種填飽肚子，而不吃菜不吃肉，沒有營養提供，身體便會出毛病。”

    諸如窮苦地方的百姓，每天能吃上飽飯已是奢求，也沒有能力追求什麼營養均衡，上至老人下至孩童，多是面黃肌瘦。

    雲國公若有所思，這的確是問題，將士們在外征戰，若沒有好體魄如何禦敵。

    “其次是成本問題，麪餅要先經過炸制，菜肉料包也要用法子脫去水分，才能易於儲存，如此下來工序繁多，做成一份的花費恐怕要普通糧食多幾倍。”

    沒有機械的年代，這種半食品加工都只能靠人力一步步做，繁瑣費時費力，也費銀錢。

    國公夫人暗道可惜：“如此說來，此物怕是不成的。”

    車廂內平緩，輕微晃動著少女鬢邊垂下的珠墜，她道：“也不盡然，我可將方子寫下，爹爹找些有識之士做以研究，也許有法子降低成本，或是解決營養單一的問題。”

    畢竟古人的智慧無窮，她辦不到，不代表別人都辦不到，天下有識之士眾多，只要有具體方法與方向，也不乏心思奇巧的人破冰。

    “甚好，那為父回頭便與李正將商議一番，若能將此事做成，乃有功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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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往後幾日，雲知渺都窩在小書房寫寫畫畫，先是將製作麪餅和料表的具體方式寫下，又寫了其他一些諸如自熱小火鍋的設想。

    她塗了又改，改了又塗，除了能把原理大致寫出，再剃去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能落實的具體方案十分單薄。

    此刻雲知渺恨不得手握一本《軍地兩用人才之友》，填充自己知識匱乏的空虛腦殼。

    雲愉安在養了幾天傷後，老老實實回了桐濟書院上學。

    時隔多日再踏進學室，雲愉安望著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有一種潸然淚下的鼻酸感。

    啊，書院，久違了！

    “看，雲愉安回來了。”

    “這小子怎麼又回來上學，不是說被雲國公塞出去歷練了嗎？”

    “他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黑了，瘦了，還高了一點兒。”

    ……

    雲愉安對同窗們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徑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柳淳生和方意滿乾嚎著擁了上來，紈絝三人組時隔多時重聚，抱成一團粽子蹦跳，叫聲猶如山間聚眾野猴。

    “雲兄，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我們已經隔了百秋不止！”

    “沒有你在的日子，我們吃飯都食之無味，皇天不負有心人，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