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只覺得背脊都竄過了一抹冷意。

    那日她畫完了還沒來得及給北明川，就被沈雲妙給帶去了小屋。

    雖然在小屋裏又見到了北明川，但當時她腦袋昏昏，情況緊急根本忘記了這件事。

    就這樣，這張路線圖落在了離醉的手裏。

    “阿柔……”離醉的聲音帶著幾分淒涼，“你能告訴我，你畫這個是想幹什麼嗎？”

    曇花此時已經開了一小半，潔白的花瓣隨著花香緩慢地展開，芬芳的氣息縈繞在周遭，雨很小，落在花瓣上變成晶瑩的水珠，曇花變得更加好看了。

    白柔垂下眼，睫羽在眼瞼下打下一圈陰影。

    是要暴露了嗎？

    之前與暗裔聯手的時候，離醉本就對自己動了殺心，若不是自己的名字與他前妻相同，怕是已經命喪黃泉。

    若是之前沒有將那玉簪插進他的胸口，說出那句罪有應得該死的話，或許白柔還能從容地找一個狡辯的藉口。

    但她已經知道乾離鈴就藏在這裏，要殺了離醉必須要拿到乾離鈴，所以才畫了路線圖。

    白柔一時間懵了，她正思索的時候，離醉手中的圖紙隨風而落，在地上被打溼成了一團廢紙。

    下一秒，白柔的手被離醉牽起，“阿柔，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白柔不明所以的看著離醉。

    “你記起這個院子了麼？這是我和你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你想要來，我可以帶你來，你想要在這裏住下都沒關係，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我就知道你一醒來就會來找我，所以你最在乎的人還是我，對不對？”

    就像是給白柔洗腦一樣，離醉緩慢又堅定地將這些話說出。

    白柔除了一頭霧水就是覺得離醉不可理喻。

    他一定是精神上有些問題。

    但她沒有被懷疑，這是好事。

    白柔決定先將眼前的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哄好，只有他心情好了，千雅纔會有救。

    白柔順從地點了點頭，“嗯，我……我當然很在乎你，但是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對不起。”

    “不必道歉，我們未來還有許多時間可以慢慢想。”

    離醉這會兒的聲音帶著幾分雀躍，將白柔的手握緊。

    還是有些過分用力，白柔掌心的傷口都被拉扯開了，她忍著痛道，“我們的確還有很多時間，但是千雅的時間就不多了……”

    “離醉，害我的人真的不是她，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放了她吧，求求你了！”

    離醉剛剛彎起的嘴角因為白柔說的話凝固了，他看了一眼白柔，眉心凝聚起一股怒意。

    看著白柔用如此卑微的姿態去祈求他，還是爲了別人，他心裏當然會不忿。

    眼前是她以前最喜愛的曇花，她說過一直都沒有來得及看曇花開放，是她心底一直的遺憾。

    留下那訣別書後，她還留下一把曇花種子，說等到這些曇花開花，她說不定就會回心轉意回來了。

    於是他就傻乎乎的將這些種子種了下去。

    第一年，曇花沒有開。

    第二年，曇花還是沒有開。

    第三年，曇花依舊沒有開。

    第四年……

    一直到第二十三年，晏鹿找到了他，最後幫他挖出了種子殘忍地告訴他這些花種是熟的，根本就種不出花來。

    直到那一刻離醉才幡然醒悟，原來她根本就沒打算回來過。

    回心轉意也都是欺騙他的假話，她從來就沒打算回頭。

    白柔此時此刻萬分焦急，而離醉心裏也燃起了怒意。

    即使她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卻還是破鏡難圓，她心中本就無他。

    她什麼都忘了，忘記了曇花的約定，也忘記了他們曾經的一切。

    “離醉，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千雅她真的快不行了，你不能冤枉好人，害我的人明明是沈雲妙，不是千雅！”

    “離醉，你說話啊，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放了千雅吧，她是無辜的！”

    “離醉，離醉……”

    “夠了！”

    離醉幽暗深邃的冰眸掃過白柔的身軀，聲音變得冷硬陌生：“我以為我們真的能夠回到以前，但現在看來，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白柔並不知道離醉在這短短的半注香內心境到底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覺得他現在氣息又變得與初見一樣，他的眼神變得蔑視，冷然，剔去了之前的滿腔柔情。

    “離醉……”白柔又喊了一聲。

    然而離醉卻鬆開了她的手，將竹傘也丟到了地上，天空此時閃過一道驚雷。

    漆黑的夜裏閃電瞬過，離醉扼住了白柔的下顎，冷漠開口道：“我可以赦免她，但條件是要拿你的記憶來換。”

    “——？！”白柔不解地望著離醉。

    沒有了竹傘的庇護，二人都被雨水淋溼了身軀，雨水順著離醉臉頰滴落進脖頸，他此時冰冷孤傲的眼睛彷彿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

    “你在中了釋情散後，嘴裏不停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以前的事情你忘了，但前幾日剛發生的，你應該不會不記得他是誰吧？”

    “告訴我。”離醉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只要你說出他的名字，我就放了那個女奴。”

    白柔瞠目結舌的望著離醉，她嘴裏喊誰的名字了？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而且還是中了釋情散之後的，她只記得當時離醉衝進來吻住了她，再後來她就暈過去了。

    再次有記憶的時候就是三天之後了，她哪裏有喊過誰的名字！？

    但看著離醉認真嚴肅的眼神，他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而且他此時此刻內心竟然什麼都沒有想，白柔有些無所適從。

    “就那麼難回答麼？”

    離醉的手收緊了，白柔覺得下巴都要碎在了他的掌心，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離醉的胳膊。

    “離醉，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沒有喊過誰的名……”

    “撒謊！”離醉打斷了白柔的話，眼底透著陰鷙的狠戾，自從暗裔死後，他就沒有對白柔再露出過這樣可怕的眼神。

    白柔知道這次離醉是認真的，但她真的不記得自己在那種時刻喊過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