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四肢卻有些不聽使喚，白柔從樹洞裡爬出來。

    看見的卻是在地上東倒西歪的殺手們，大雨沖刷了血痕，白柔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還活著。

    在殺手們的盡頭處，有一個半跪著的少年。

    “小九……！！”

    白柔看見離醉後便趕忙跑了上去，彎下身軀從身後抱住了他。

    “小九，小九你沒事吧，你……你怎麼樣了，你別嚇唬我……”

    摟著的人卻發出一聲看似輕鬆卻帶著喘息的輕笑：

    “阿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我說過，這些人要不了我的命的……”

    離醉伸出手將白柔摟進懷裏，白柔緊緊地抱住他。

    離醉身上滿是黏膩。

    有血也有雨水掛在身上，但白柔此時此刻顧不了太多，她就是想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

    馬車沒了，殺手也都被解決了，白柔和離醉只能暫時徒步走下山。

    路過一個水塘時，離醉說要去清洗一下身體。

    昨夜的打鬥太過激烈，以至於他身上除了血就是泥沙，弄髒了白柔的衣裙已經足夠他愧疚好幾日的了。

    望著白柔身上的血汙，離醉認真道：

    “阿柔，回去後我給你洗乾淨……”

    白柔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離醉還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擺了擺手，“我的法力又回來了，我施個潔術就好了。”

    離醉點了點頭，他實在是沒有法力清潔自己的身軀了，但讓白柔幫他又不太好，於是便走進了水塘。

    白柔並沒有離太遠，只是站在一棵樹後守著。

    她害怕晏鹿還會再派什麼殺手過來，這一次得換她保護離醉了。

    離醉褪去了身上的所有衣物，看著眼前被染紅的水池，他的眸色暗了暗。

    【不能讓阿柔察覺我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她應當是會傷心的吧。】

    白柔從樹後聽到了這麼一句縹緲的心聲。

    她何止是會傷心，簡直痛心疾首。

    但是直到這一刻，離醉心裏最牽掛的並不是自己未來的生死，而是白柔的心情。

    他若是死了，她會難過好一陣子，他不想看著她難過，更不想看著她掉眼淚。

    所以他要努力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努力裝作自己的實力與之前無異，不要讓白柔察覺到什麼。

    殊不知白柔比離醉自己還要了解他現在的身體情況。

    油盡燈枯……

    這個詞似乎形容得足夠貼切，也足夠殘忍。

    沒有什麼是比看著心悅之人慢慢走向死亡更加殘酷的事情了。

    白柔在樹後靜靜地聽著池水流動的聲音，已經是清晨了，林間的鳥兒在樹杈間嘰嘰喳喳，吵得她更加心煩意亂。

    她想要救他，卻不知要如何救。

    忽然，樹後傳來噗通一聲。

    像是水花濺起的聲響。

    白柔心頭一緊，喊了一聲，“小九？你怎麼了？”

    離醉並沒有迴音，白柔顧不得太多轉身便朝著水池裏跑了過去。

    視線中也沒有看見離醉，靠近後才發現離醉一頭栽倒在水池裏不省人事。

    水波盪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紅色波紋，看著便讓人心驚。

    “離醉……”

    白柔撲進水池裏遊向了離醉，將他從池中撈出來，摟進懷裏。

    離醉似乎是感覺到了白柔溫熱的身體，睜開了眼睛。

    “阿柔…？我、我沒事，只是太累了，不小心就睡著了……”

    離醉寬慰著白柔，明明是在撒謊，卻能夠說得如此自然。

    要不是因為白柔能夠聽到他的心聲，同時也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肯定會被他給騙了去。

    “小九，你什麼時候學會騙我了？你明明是因為受了重傷才……”

    “不是的……”

    離醉強撐著站起來，手卻不由自主地扶住了白柔的肩。

    因為如果不靠著白柔借點力氣，他怕是又會栽倒下去。

    渾身上下就像是被刀割開一樣疼，明明已經痛到了極點，足以昏死過去，但是他不敢就這麼倒下，因為他知道白柔會擔心的。

    離醉之前受過的傷不計其數，但卻沒有這般無力虧盈過，就好像身體的所有力氣都被掏幹了。

    原來命不久矣就是這種感覺。

    “阿柔，你……你別哭，我真的沒事……”

    看著那湛藍色眼瞳裡的氤氳，離醉心如刀絞，他將白柔抱住，撫著她的後腦勺，“不要哭，我沒事，阿柔，我真的沒事……”

    “騙子……”

    白柔緊閉著嘴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在離醉的肩上。

    和那血混合在一起。

    下一秒，白柔推開了離醉。

    離醉有些錯愕，想去抓白柔手卻使不上一點勁。

    他不受控制地往身後倒去。

    但是在他傾倒的前一瞬間，白柔湊了上來。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將唇上的血用舌尖裹挾，送進了離醉的口中。

    然而這點血並不能夠起什麼作用，白柔又割破了自己的舌，不容離醉拒絕，將自己的血渡進他的口中。

    傷口上的疼痛不及心間的萬分之一。

    無論是白柔還是離醉都是如此。

    二人狼狽地從水池裏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白柔也是渡血渡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離醉似乎一件衣裳都沒有穿。

    少年精健的體魄引人遐想，但此時此刻白柔也沒什麼心思去想那些事，只希望離醉能夠快點好起來。

    離醉也是如此，雖然他還沒做好讓白柔完全看光自己身體的準備，但這次的親密接觸還是讓他身體本能地有了反應。

    這讓離醉變得有些恐慌。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並不會逃避與白柔的接觸，甚至是求之不得。

    但是現在的他，他給不了白柔一個完整的未來，昨日一時口快，已經讓他有些後悔了。

    尤其是今日突然眼前一黑昏死在水池中，讓他明白死亡離他是如此的接近。

    離醉看著走在身側美麗無比的少女，如春日繁華一樣的耀眼，但眉宇間卻有一縷哀傷。

    離醉知道這縷哀傷從何而來，他不想讓白柔難過，他想讓白柔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白柔也看了一眼神色無常的離醉，他避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前方的路。

    她怎麼會聽不見他心裏在想什麼。

    原來他們都知道真相，卻都爲了對付想要隱瞞。

    “離醉，我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