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做什麼呢……”

    白柔發現離醉的耳廓有些微紅，但動作卻沒有停下。

    白柔看著少年垂著眼，儼然一副彆扭的樣子便也沒有阻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發頂。

    離醉的頭髮軟軟的，摸上去手感也不錯。

    長夜漫漫，兩顆心卻越貼越近。

    半晌後，離醉才悶悶地說道，“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受了傷，我孃親也是這麼給我舔傷口的，她說很快就會好的。”

    白柔怔了怔，摟過離醉的後背，“你一定很想她吧。”

    “還好……”

    白柔知道離醉口中簡短的兩個字，已然飽含了對母親數不盡的思念。

    想來也是，桑弧還沒來得及見過離醉長大的模樣，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取一個名字就離開了他，

    以至於離醉夢裏呢喃的都是孃親，年幼喪母的離醉怎麼會不想呢。

    “阿柔，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離開我，好麼？”

    離醉忽然撐起身，一臉認真地與白柔說道。

    白柔咬了咬下唇，笑道，“怎麼忽然說這個？”

    “我怕你……會像我孃親那樣，在某一天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丟下了。”

    離醉幽深的黑眸在漆黑的夜裏格外明亮，上面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離開我，也要跟我說清楚，我並非是個不通情達理的妖，只要你說，我會自己離……”

    離醉後面的話被白柔打斷了，離醉怔怔地望著近在遲尺的明眸，少女的唇有些微涼。

    白柔輕啄了一口離醉，捏了捏他的臉，道，“傻小九，別胡說八道，我不會的。”

    離醉：“真的？”

    白柔：“嗯，當然是真的，你別多想了。”

    離醉蹭了蹭白柔的頸窩，情緒還是很低沉，“可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受傷，也不想你因為我受到指責，明日若是再有人找上你，你就跟他們說都是我做的。”

    白柔幽幽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抓了抓離醉的頭髮，“笨蛋，你是想讓別人知道你是妖皇的兒子嗎？再把捉妖師也一起引來，我們一起打包被帶走？”

    “我不會讓他們碰你一下的。”離醉立即道。

    白柔眉眼彎彎，“那我也一樣，我也不想讓別人傷害你。”

    “我也想像你保護我那樣去保護你，所以你什麼都別想，這些小事我能應付得來，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這簡短的一句話，竟成了離醉萬年來的執念，他一直都相信她，比相信自己還要相信她。

    接下來的日子並不好過，白柔出去時便會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她聽說楚園那日回去後病情一直都沒有好轉，剛掉了孩子，又受了風寒，明明夏日快要到了，卻病痛纏身。

    白柔前去探望，卻被拒之門外。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白柔還是放心不下，夜裏便潛入了楚園的房間。

    不曾想屋子亂七八糟不說，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混雜著湯藥，讓人及欲作嘔。

    楚園癱在床榻上，不遠處則是睡得十分不安穩的兒子阿明，顯然已經有幾日沒有人來看過了。

    這讓白柔心生疑惑，按理說楚園是劉蔓的外甥女，楚園病成這樣劉蔓應該會來照顧。

    那日也是她將楚園帶走的，怎麼會放著不管呢？

    楚園的嘴巴乾裂出血，白柔便弄了點乾淨的水喂下，楚園發著高熱神志不清地喊著，“當家的，你回來了……”

    白柔聞言蹙起了眉頭，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白柔將自己的法力灌輸進楚園的身體裡，卻發現她的病情已經嚴重到了一定程度，就連她也無力迴天。

    怎麼會這樣？！

    不過是短短一週的時間，她還記得楚園那日與她一起在海邊撿貝子的時候，氣色紅潤，有說有笑，滿臉幸福的樣子。

    如今床榻上的楚園已經是奄奄一息，臉色白得嚇人，一雙手宛若枯槁。

    白柔一直待到了後半夜，楚園期間一直在說夢話。

    “當家的，你一直想要個女兒，阿明也一直想要個妹妹，可惜啊，我沒這個福分，孩子走了……”

    “你也走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啊，說好的一輩子，怎麼就丟下我了呢……”

    楚園嘴裏一直唸叨著，白柔聽著心裏難受，便拍著她的後背，想讓她休息一會兒，睡一覺。

    這時，窩在小床上的阿明睜開了眼睛，看著母親床畔上多出一個身影來，他嚇得尖叫了一聲。

    這一生也將夢囈中的楚園給驚醒了，她刷的睜開眼睛，“阿明……阿明你怎麼了？娘在這……”

    阿明看了看白柔，又看向自己的母親，雙眼通紅。

    白柔看著楚園睜開眼睛朝著自己望來，這一次楚園並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罵她，神色出奇的平靜。

    楚園看了看白柔，道，“白丫頭，是你來了啊……”

    這一聲白丫頭，讓白柔的鼻子泛了酸。

    緊接著楚園看著自己不遠處五歲半的兒子，說道，“阿明，去外面燒壺水來，我有些渴了。”

    年幼的阿明應了一聲，便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然而白柔的身前，楚園枕頭旁就有一碗還沒喂完的水，楚園是看得見的。

    白柔心裏忽然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來。

    “楚姐姐，我……”

    “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我之前那麼罵你，你都不生氣嗎？”

    白柔看著楚園蒼白的面容搖了搖頭。

    楚園笑了笑卻忽然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樣，看得白柔心驚膽戰。

    過了半晌，楚園終於停止了咳嗽，她看著白柔說道，“白丫頭，你也看見了，我快不行了……你要是真的對我心存愧疚，就答應我一個請求。”

    “楚姐姐，你想說什麼？”

    “我想把阿明託付給你，希望你能好好地將他養大，看著他娶妻生子。”

    楚園說著，不知從哪裏掏出一份帕子包裹的東西，攤開後白柔怔住了，裡面竟然是三百兩銀票，還有一副金手鐲。

    “這是……當家的留給我的東西，我知道我馬上就要死了，但他的東西都是留給他兒子的，我不允許別人獨佔。”

    楚園將東西放在了白柔的手心上，“這是你欠我的，所以我把阿明託付給你，你得幫我把他好好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