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的百姓對縣令不滿至極，堵在門口罵了半天才散去。

    老闆娘失落地從麵走出來，沮喪道：“縣令果然真的又被吳富貴收買了，我此番只不過是白忙活一場。”

    “不是白忙活，事實上，你已經成功了一半。”陸淺並不是在安慰她，而是說事實。

    “成功了一半？”老闆娘很是不解，“可是怎麼會呢？我的訴狀都已經被縣令打回來了。”

    陸淺與她肩並肩往外走，譏諷地笑道：“你沒聽見嗎？聽堂的百姓們都叫他狗官了呢。”

    “那又怎麼樣？他難道還能爲了百姓的一點閒言碎語而放棄受、賄不成？”老闆娘是不信的，她現在已經灰心喪氣，甚至在從縣衙走出來那一刻在想，要不就這麼算了。

    “你就看著吧，用不了幾天，局勢就會發生逆轉。”陸淺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安撫道，“不要心急，壞人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老闆娘轉頭看著她，在她堅定的目光中找到了一絲希望。

    “好。”

    縣衙的後堂裡，縣令正坐著喝茶，而幾個縣丞則站在旁邊，跟他分析現在的局勢。

    “大人，請恕在下直言，這次您沒有處理好。”

    “什麼？你是要教訓本縣？”縣令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先前在公堂上的言行已經引起百姓不滿。

    尤其退堂的時候，還聽到有人罵他狗官，此時心裏正堵得慌。

    縣丞答道：“大人息怒，我們怎麼敢教您做事？只是方纔百姓在堂外罵什麼，您肯定也聽到了吧？這陣子您被人推倒了‘青天’的高度，百姓對您是愛戴到不行，就盼著您秉公辦了吳富貴呢，可事實您卻遲遲不肯給吳富貴定罪，這勢必會讓他們失望，失望之後便是憤怒……”

    “那又怎麼樣？他們不過是些刁民罷了，本縣纔不稀罕他們的吹捧！”縣令咬著牙，一拳砸在桌上。

    很顯然，他並不是真的不稀罕。

    另一個縣丞道：“可是您別忘了，跟吳富貴有仇的，可不止百姓，還有諸多士紳地主和商戶，這些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他們也都聯合起來對抗您，您如何應對？”

    “這……”縣令現在暫時根本沒工夫考慮這些人，“並非本縣不願意處置吳富貴，我是擔心知府過後會怪我判得太重，怪罪下來。”

    他想拿吳富貴的錢是一方面，忌憚知府是另一方面，沒辦法，知府畢竟當了吳富貴這麼多年的靠山，說不管他就不管恐怕不太可能，他總得為自己想好後路。

    縣丞搖搖頭：“我倒是認為，知府那樣一個精明人，應該不會再管吳富貴，應該吳富貴在青陽縣已經人人喊打，維護他必定會敗壞官聲，他不會傻到爲了一個吳富貴而影響自己的前途。”

    縣令冷哼道：“那是你認為，誰知道知府心裏想什麼？本縣還不想因為一個吳富貴掉了這頂烏紗帽呢！”

    “大人既然這麼看重知府的意見，何不就直接把這事推給他？”一直沒說話的縣丞突然提議道。

    “什麼意思？”縣令對這個提議頗感興趣。

    那縣丞答道：“您就說此案涉及到他的姻親，比較複雜，自己難以處理，究竟如何處置吳富貴，請他過來定奪。”

    “這確實是個辦法，但你以為知府就識破不了這點伎倆嗎？他能來纔有鬼了！”縣令覺得這就是個餿主意，根本沒有打算採納的意思。

    這時候，外面一陣吵鬧聲傳來，師爺喘著粗氣匆匆忙忙跑過來，道：“大人，不，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人，都說要告吳富貴！”

    “又是那些刁民鬧事吧？”縣令感到腦仁疼，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都給我打出去，敢來縣衙鬧事，真是給他們臉了還！”

    幾個縣丞連忙阻止，“不行啊，要是把他們打出去，那大人你這‘青天大老爺’的招牌不就徹底塌了嗎？”

    縣令怒道：“那怎麼辦？爲了一塊招牌，要本縣受制於那些刁民不成？”

    師爺急聲說：“外面來的可不止普通百姓，還有本地的商戶和地主，他們甚至還請好了訟師，看來是誓要將吳富貴打倒！”

    “他們也攪和進來了？”縣令方纔還在擔心這個呢，他們這就找上門來了。

    “大人，現在怎麼辦？”師爺焦急地問。

    縣令想了半晌，能想到的法子，也就只有先把人擋住。

    “關上大門，不準放一個人進來！”

    師爺愣了愣，轉身去了。

    縣令坐著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刁民一旦暴動起來，也是很可怕的，萬一闖進來，他跑都來不及。

    “你們在這兒看著，我先去了。”

    “大人，外面的事還沒解決呢，您是要去哪兒？”一個縣丞將他拉住。

    縣令抽開手臂，絲毫不羞愧地說：“當然是出去躲躲了，難道在這兒傻等著啊？”

    縣丞和小吏們都知道，他經常一遇事就躲出去，把爛攤子丟給他們收拾，早就習慣了，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甚至並不氣憤，為這點事而氣的話，他們早就氣死了。

    大門關上後，師爺快步跑回來，擦了把汗，看縣令已經不在，忍不住抱怨道：“大人又跑了是吧？我就料到了。”

    眾人沉默不語，現在縣令都不在，案子更是不能受理了，他們也總算有正當理由，把外面那些百姓拒之門外，不再去管。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民眾的憤怒，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突然砰的一聲傳來，大門被推倒，百姓魚貫而入，闖了進來。

    “快，快去稟報縣令，他再不回來主持大局，這縣衙的屋頂都要被掀了！”

    縣令此時也沒敢出去，因為怕被人看到，故而一直躲在自己府裡喝酒，衙差找來的時候，酒意已然頗濃，但聽到縣衙大門被推倒的訊息，還是瞬間清醒過來。

    “這群刁民，實在膽大包天！”

    衙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人，師爺他們等著您回去主持大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