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默著站在房間裡，搖籃前。

    臥室的門慢慢合上，只留下一個縫隙。

    縫隙外，倒下的女孩和扶著她不停安慰勸告的月嫂，都像離我很遠的另一個世界，只有我面前的搖籃是真實的。

    我也在電影的熒幕裡面嗎？

    畫面有些斑駁，空蕩蕩的搖籃晃動，風鈴卻靜止下來，一聲不響地掛在眼前。

    這個風鈴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馬浩把它送給女孩的時候鏡頭還有特寫，玻璃製品，晶瑩剔透，有些簡陋，但女孩一直把它保護得很好，幾年過去依然那麼通透。

    但當我把視線聚焦在風鈴上的時候，它卻變了。

    變成了我走上樓梯時，那個掛滿了草人的詭異模樣。

    所有的草人都以一致的方向對著我，臉上沒有五官，分辨不出是正面還是反面，但我直覺般的感到這是他們的正面，像一群小鬼在引著我往前走。

    風鈴清脆的聲音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的哭聲。

    已經和電影融合在一起的視野逐漸變得失真，這個夢似乎在故意引導我發現什麼，可我現在毫無頭緒。

    這個巷子和那個我眼熟卻認不出來的女孩之間，究竟有著什麼關聯？況且她現在不是已經搬出了那個巷子，而且很多年了嗎？

    也許是這個孩子出了什麼問題？

    我回憶著他們所處的年代，如果這個孩子能生下來，也許和我年紀差不多大。

    電影的畫面切斷，並在切斷的位置直接替換成了病房。

    女孩躺在病床上，馬浩在床邊陪著她。女孩看起來有些暴躁，抓著馬浩的手不斷問他關於那個月嫂的事情，馬浩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莫名地產生了煩躁的情緒，這時候他握住了女孩不斷揮打的手，擁抱了她。

    女孩的情緒依然很崩潰，馬浩開始向她解釋這一切。

    那個月嫂的確是附近村子過來城裏找工作的，但她原本要做的並不是月嫂，而是大仙。

    馬浩找她，也是因為找大仙看事兒。

    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點迷信，即便以前沒有，做一段時間也會對神神鬼鬼的東西將信將疑。

    還有一些事，是從前馬浩沒有和女孩提過的。

    馬浩從小日子過得苦，除了保護母親，各種賺錢的路子也試過不少，其中黑的灰的行當也沾染過。

    在那個年代，法律本身和執法過程都不清晰，很多人趁著風口乾偷竊倒賣，或者收保護費之類的活兒，馬浩在拿到工地小隊長職位之前，也是替他的上級做打手的。後來領導看他有兩把管人的刷子，就給他一個明面上說得過去的職位，算是給他留了一條後路。

    馬浩長得兇惡，下手也狠，打沒打死過人，馬浩自己也不清楚，因為他們動手的時候往往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況且總有專門的人善後，馬浩也不多打聽。

    他有他出手的原則，不打女人、老人和小孩，上面給的活兒，拿多少錢辦多少事。私底下的恩怨都自己扛，絕不牽扯他人。

    可這只是他自己的原則而已，年輕氣盛時總覺得全天下都可以扛得下來，真到有了軟肋，就會如同被害妄想一般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