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萱的爺爺奶奶脫離危險，剛得到訊息的小姑娘在走廊上哭得抬不起頭來。

    我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心疼，卻很難理解她失去至親的感受，尷尬地在她身邊坐下來，一句話也不敢說，很怕觸碰到了我不熟悉的痛點。

    剛剛一直是單老太陪著她，這會兒單老太也不說什麼，避開玄溟站在我的另一邊。玄溟在走廊裏杵著像根頂天立地的柱子，好在是以靈體出現，周圍沒人注意他。

    “沒什麼大事兒了，但是人還沒清醒，得住院觀察。”單老太打破了靜默，“他家只有這一個小孩子，醫藥費什麼的我就給先墊著了。”

    “多謝了。”我應聲，“你要是不夠的話，我也可以付。”

    “我這個老太婆，還是攢下不少家底的。”單老太說，“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說話的時候看著唐亦萱，慈眉善目，難得在我眼裏像一個好人。

    她對這個女孩子的關心，應該是真心的吧。

    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早早就安排了孫女的命運，現在卻在關愛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孩子。

    我明白人心裏所有趨利避害的本性，卻不明白他們什麼時候會展現出善意。

    唐亦萱哭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腫得快要睜不開了：“姐姐，謝謝你，是不是你的仙家救了我的爺爺奶奶？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跟著他們走進去，是嗎？”

    我轉向玄溟，玄溟的半張臉都埋在高高的圍巾裡面，幹瞪著兩隻眼睛：“是。”

    我忽然想笑，邀功的時候他可真的是從來不謙虛。

    “幫了一點小忙而已，你回頭再去謝謝醫生吧，他們也很出力。”我對唐亦萱說。

    她朝著我看的方向再次小聲地道了謝，神色黯然：“姐姐，單奶奶，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做錯了什麼嗎？”

    單老太搖搖頭：“丫頭啊，這世上一切都是因果，即便你這一生什麼錯事都沒有做，生來還是帶著前世的果報的。所以你要積德行善，還了前世的因，以後也就會好起來了。”

    這個觀點我不大認可：“如果這一世的苦，都是前世種下的因，那麼就不該把記憶抹除，應該讓人帶著記憶受過，才知道痛知道慘，投胎什麼都抹掉了，不是反而教人不長記性嗎？既然沒有記憶，那這一世就是全新的人，全新的人去平白無故地遭罪，我可不覺得是什麼報應，根本就是耍無賴。”

    我看向發愣的唐亦萱：“你撇開那些門道，用盡全力地活下去，不要想過去，也不要想來生。你的人生已經要分給眼前的人了，就不要再分給看不見的過去和來生。我也希望你多行善舉，但我不希望你做的任何事，只是爲了下輩子投個好胎。那樣功利的話，和自欺欺人有什麼區別。”

    唐亦萱看看我們，一臉的迷茫：“我會記下來，回去好好想想。”

    “別怕，以後遇到什麼事，你就來找……”我剛想讓她來找我，忽然想到我可能不會長留於世，我是靠不住的，於是把目光轉向單老太，“你找單奶奶吧，你們住得近，她挺閒的一個人，沒事兒能去給你幫幫忙。”

    “哦哦，嗯，會不會不太好啊？”唐亦萱小心翼翼。

    單老太馬上答應：“她說的是，我平時沒事兒，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去幫著照顧一下家裏人。畢竟孩子得上學嘛，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呢？”

    我們暫時達成了和解，對於這個小區的各種意外，其背後的問題，也就再次浮現在心。

    唐亦萱現在是不可能從那裏搬出來的，即便說那裏有問題，大部分的住戶也不可能直接搬走，所以得治本才行。

    “你去開窗戶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不對勁的事？”我想問問唐亦萱墜樓的細節。

    “沒有，我家裏都是黑的，出了窗外什麼也看不清。”

    “那你有沒有感覺被人推一下什麼的？”

    “也沒有，我只覺得……風很大。”

    樓高風確實大，但是她家的樓層也不至於和地下差別太大。那會是當時那一陣子起了風？

    可是風又有什麼問題？

    我轉向玄溟，他很痛快地回答了：“墜樓那扇窗子的位置正好在風口，他家的格局又是穿堂煞，同時開門開窗，肯定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