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238章 重新連結

    這是……相柳的一顆頭?

    人的臉鋪成地毯,空洞的眼睛全部盯著我,但他們除了眼珠子,其他都一動不動,我往前走,他們就這樣直直地看著我。

    從前在盤城的許多時候,我也總有被人注視著的感覺,是他們嗎?是相柳在看著我?

    我和相柳畢竟是一家人,看到它多麼詭異的樣子也不害怕了。但是白薇和蟒秀蓮都縮到了我身上,搞得我現在左牽刺蝟右擎蛇的,有點滑稽。

    “我在這兒。”玄溟輕輕地喚了我一聲。

    “相柳這是怎麼了?”我一邊朝著他走,一邊低頭看著相柳,儘量不踩到人鼻子上,鼻樑骨硌腳。

    “我咬下了它的一顆頭。”玄溟輕描淡寫。

    我算是明白腳底下這個東西的來頭了:“我要去找它的軀幹,給我引個路吧。”

    玄溟默了默。

    我能懂得他無聲的心意,他想問我是否真的這樣決定,但是他卻沒問。他一定已經知道我會怎麼樣回答。

    感到是這樣,我還有些欣慰。

    通道的前面亮起光斑,我踩過人臉,走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邊緣,其中也沒有光點。眺望深淵的邊際,遠處是玄溟洞府的光芒。

    我明白,眼下的深淵就是爲了我而準備的,這個感覺來自於相柳,而非玄溟。這裏就是通向根源的甬道,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把白薇和蟒秀蓮放在地上:“你們兩個等我跳下去以後,就從這兒去洞府,你們對我的幫助已經足夠了,玄溟真君會把你們送回外面的。”

    白薇變回人,焦急地拉住我:“可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深淵裏麵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白薇瞬間瞪大了眼睛:“哥!”

    那個人影的確是白苼,只是他雙眼緊閉完全沒有反應,身體也被黑乎乎的東西纏住,一半沉沒在深淵裏。

    我只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卻並不覺得眼前就是他的靈體,現在這個顯現出來的形象,更像是相柳引誘我們的餌。

    我急忙拉住想要跳下去的白薇:“不對勁,你的道行太淺了,不要過去。下去也會白送的。”

    蟒秀蓮比白薇還不行,纏著我打顫:“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玄溟幽幽地在我腦子裏說:“你把她們扔下,別管。”

    我的緊張煙消雲散,反而覺得好笑:“放著她們自生自滅嗎,不行不行,我這個好人準備做到底,你要和我一起做好人。”

    玄溟悶悶地喘著氣,這回不是我腦子裏了,洞裡都聽得一清二楚。

    蟒秀蓮聽不見玄溟的聲音,卻聽得見我的回答,急急忙忙插嘴:“是聖君嗎?聖君快救救我呀!”

    “你忘了自己脖子上的手印兒了嗎?還這麼向着他。”我把蟒秀蓮從脖子上扯下來,“快離我遠點,我要跳下去了。”

    蟒秀蓮也還算聽話多了,乖乖地自己爬到我身後,可是白薇急著想去救白苼,我快拉不住她了,就勸:“我會把你哥救出來的,你們兩個別在這裏影響我,不然我還得回頭救你們。”

    白薇不得不屈服,退後一點,鄭重地對我說:“柳姑娘,你要小心。”

    小心一點也未必能回來,我也就不做出這種不能確準的承諾了,立刻縱身一跳,順著深淵滑了進去。

    白苼的形象也完全湮沒不見,我的四肢上有清晰地被纏繞的感覺,無數的眼睛在四面八方盯著我,腥臭的氣味蔓延到鼻腔肺腑。

    這是相柳血的氣味。

    “相繇現在與我相互牽制,只要破除掉相繇的束縛,我就可以恢復神力。”玄溟和我說著。

    “我有一個問題,玄溟。”我下降得緩慢下來,有時間和他多說說話了。

    “什麼?”

    “如果你的真身就是渤海的海岸,那麼為什麼柳二爺他們會在意你上不上岸呢?你已經在岸上了呀。”

    “你可以認為,上岸就是龍氣需要向着河道里麵迴流,遍及這片土地。”

    我想著盤城四處可見的葦塘,下面都是水。也許玄溟上岸以後,就是這樣沿著水道遍及這片土地的吧。

    怪不得這樣會淹沒很多地方,盤城就像立在浮島之上,下面都是水。

    “我相信有不會傷害無辜的解法。”我發自肺腑地這樣認為,“天道就像水路一樣,不只有一條通路。”

    “你相信的,我就相信。”

    我像之前一樣安心了,那些黑色的蛇煞把我送進溫熱的肉牆裏麵,四周的一切再次明亮起來,我回到了相柳的軀幹裡,所有相柳聚合成的肉身立即抱緊了我,而我的身體上連綴著無數粘稠的脈絡,另一端連線上懸崖的巖壁。

    我和玄溟和相柳,再次彼此相接。

    相柳的深處有白苼的氣息,我操縱蛇煞鑽進去,分離骨肉,讓我能把手伸到更深處。我的臉都貼在了相柳的肉上,那些血肉頓時像吸盤一樣黏住我的臉,動彈的時候,臉皮上就像被撕扯一樣痛。

    我擠進去,拉到了白苼的手。

    蛇煞推著他送出來,他的周身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微光,居然沒有被相柳消化。

    “我總不能讓相柳吸收了他來對付我。”玄溟認領了這層保護光膜。

    “幹得好,提出表揚。”我說著,完全把白苼扯了出去。

    他摔到地上就醒了,回頭驚愕地看到我,周圍的地面塌陷出空洞,他還沒有向我再說什麼,就被強行送走了。

    “他留在這兒也是個拖油瓶。”玄溟又自覺認領了傳送。

    “我覺得也是。”我說著閉上眼睛,讓相柳把我往深處吸入,“唉,不過,我還是挺希望能再出去以後,聽他們對我說聲謝謝的。”

    說著,我的眼前完全陷入一片赤紅。來自遠古的無盡哀痛,祈求重獲新生的渴望,瞬時間充滿著我的胸膛。

    我和相柳,終於彼此交融了。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