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我踉蹌了一步，腳陷進泥裡，撲倒進水中。

    可我再抬頭，海上只有月光，不是我感受到的那條長蛇。

    站在礁石上的段明心也看不到了，我狼狽地爬出水面，忽然我感到背後有人過來，立即回頭。

    我萬萬沒想到，是他們。

    胡風簫和柳玉術，都出現在岸邊不遠處，胡風簫滿臉驚愕，柳玉術纔剛落地，也和我對上了視線。

    “柳畫！”胡風簫直接閃到我面前，把我從水裏撈出去。

    “放開我，我能走！”我推他推不動，硬是被他扛到岸上。

    “你走個屁！”胡風簫硬按著我不鬆手，“不是讓你好好待在黃家宅子裡，你出來幹啥？”

    “他們沒和你說我是被引出來的？”我果斷甩鍋給段明心。

    “哈？你？主意死正怎麼可能被那點幻覺引出來，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出來救那條蛇！”

    我本來想睜眼說瞎話，結果他上來就給我捅漏。

    “玄溟還需要我救嗎？”我稍稍嘴硬了一下。

    “反正你來救也是……”胡風簫說著突然話一轉，“你確實沒用，不過就算沒用你不還是一樣往上衝嗎？你哪次不是？”

    我狠狠蹬了他一腳，胡風簫把我翻了個個兒，繼續抱著走。

    “你再不放手我放蛇煞咬你了！”我威脅他。

    “你放，多放點兒。”

    我奮力折騰，柳玉術走過來無奈地說：“柳畫，你既然回來了，我們會給你安排好地方休養，你就不要再跑出來了。”

    胡風簫掐住我的胳膊和大腿，把我像個蠶蛹似的鉗制住：“黃小滿說你身邊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看起來像靈體但又不是。在哪兒呢？”

    “你問我？”

    “你不說是吧，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胡風簫把我丟在沙灘上，把我按住，他的眼睛眯起，手掌按向我的腦門。

    “你想給我上幻術？胡風簫，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反正什麼不順你的意，你就不擇手段！”我立刻對他開始了人身攻擊。

    “我這都是爲了你！”胡風簫憤怒。

    “你殺我也說是爲了我呢！”

    “你不許給我翻舊賬了！”

    “我就翻，我永遠也忘不了你騙我還要弄死我的事！”

    胡風簫的表情扭曲著，柳玉術拉住他的肩膀，胡風簫稍微把怒氣壓下來，一聲不吭地從我身上起來，轉頭在一旁生悶氣。

    柳玉術把我扶起來：“風簫就是太心急了，聽說你不在黃家以後，他就一直在自責。我說你可能出現在這裏，他想都沒想就趕過來了。”

    “我知道他怎麼想，就是不願意他給我用幻術。”我瞥了一眼胡風簫。

    柳玉術深深嘆氣：“柳畫，玄溟那邊你不用擔心，畢竟他是龍，這裏又近海，肯定沒事。”

    我怎麼都覺得不對，但是我又說不上來，他們哪裏不對。

    “那我現在應該去哪兒？”我問。

    “我之前提起過，你的記憶快要恢復了，這裏對你的身體有修復療養的作用，就在這裏找個地方住是最好的。”

    “可是已經沒有海鳴村了。”

    “村子是沒有了，但是房子是有的。”

    柳玉術看著我，順手給我理了理纏在脖子上的溼發：“這些我們都給你安排好，你就不用在意了。反正海鳴村的人都不在了，你也不用再怕這個地方。”

    “既然玄溟沒事，白薇他們怎麼樣了？”我覺得他們應瞭解訊息，“我來之前接到一個白薇的電話，聽起來情況不太好。”

    “白薇嗎？她沒事。”柳玉術答得很乾脆。

    我知道哪裏不對了。

    知道，但是我現在，不能說穿。

    胡風簫消了氣，回來說道：“你就別瞎操心了，走吧，反正那條蛇忙著自己的事兒，也不可能過來找你。”

    我這次沒有和他頂嘴，沉默著跟上柳玉術的指引，和他們一起往村子的方向走。

    “你們知道為什麼在海鳴村，我的身體恢復得那麼快嗎？”我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我也不清楚，只是上次意識到了這個情況。”柳玉術說，“不過我現在覺得應該還是牽涉到你與玄溟的關係，我還在繼續查證。”

    我不多問了，跟著他們回到村子附近，早就已經被沖毀的村落前面，居然有一間小平房。

    仙家是真行啊，帶著房產滿地走。

    小房子窗戶裡面透出暖融融的光，煙囪還冒著煙。柳玉術開門進去，我在門口站住腳，一直走在身後的胡風簫問道：“等什麼呢？”

    我沒回答，抬腳進去了。

    小屋子裏麵的佈置和我以前家裏一模一樣，農村老式的灶臺，大鐵鍋裡面燉著肉。裡面是土炕，簡陋而乾淨。

    以前在海鳴村的時候，只有身體上的暖，心裏卻是恐懼。可是在這兒，好像那些記憶裡的佈置都有了溫度。

    我繼續一言不發地吃了東西，肉燉得不錯，我的胃比我的心更知道人情冷暖，很給面子地塞下了一大碗冒尖的米飯。

    可惜我肚子裡那個東西翻江倒海，我吃下去的飯，轉頭就吐了。

    柳玉術安慰著我，把我送回房間裡面，胡風簫在門口站了很久，我還是什麼都沒說，趴在炕上緩解肚子裡的不適。

    甚至我有感覺，那個蛇胎已經不只是在壓迫我的胃，還在絞我的心了。

    我最後，會被吃空五臟六腑，變成行屍走肉嗎？

    段明心又很是時候地坐在我面前，憂慮道：“不能留在這兒，阿七有危險。”

    “我在想辦法。”我扶著床喘氣。

    “你不是的，你是在放棄。”

    “我沒有放棄他！”

    “那你為什麼明明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猶豫呢？”

    她的話讓我心煩，我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

    那雙和我一樣的眼睛，只有在說到“阿七”的時候，纔有一點溫情。

    我發現我是嫉妒她的，我嫉妒我所有的前世。

    那些和玄溟的過去，不摻雜緣分使然的相愛的細節，都是她們給我的。我的玄溟，是一個已經被調,教好了的，只會愛我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