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接了起來。

    手機那邊只有沉重的喘息聲，沒有人說話。

    “喂？”我問道，“怎麼了？”

    那邊依然是斷斷續續的喘息，我頓時心裏沒底，這不像是對方主動打給我的，更像是撥錯了。

    “白薇？”我繼續呼喚對面。

    是白薇給我來的電話，可是白薇卻沒有回答我，那個呼吸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突然間變成一聲淒厲的慘叫。

    手機那邊傳來了粘稠的液體流動的聲音，隨後對方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試著撥回去，但是沒有再接通。

    白薇肯定是出事了。

    她是回去筆架山找她哥哥的，玄溟也是去那邊，如果白薇出事，那麼要麼是玄溟沒有手下留情，就是白苼那邊有什麼情況。我立刻又對著手機叫玄溟，但是他也沒有回答。

    我突然開始擔心，是不是玄溟也出事了。

    現在這個時候，我應該繼續履行自己的承諾，待在這裏等著玄溟的事情解決。可是我真的怕自己該出現的時候，沒有出現在他身邊。

    可我出現了我能做什麼？

    我除了替某一方扛一下傷害，或者自己搞出點什麼事情來讓他們不得不休戰，好像沒有什麼用。

    我走到窗邊看了看，黃小滿和她的那些兄弟們還在外面守著，看見我開窗子，她就過來問我：“柳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我就是突然有點害怕。”我說，“小滿，你告訴我，到底我那個時候出了什麼情況？”

    黃小滿看向其他的兄弟，她的那些兄弟也都很小心地避讓著我。

    “柳小姐，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黃小滿說。

    “我知道了以後會怎麼樣？”

    “你……還是不要問了。”

    她一再拒絕回答，我也就不強行搞清楚了。我真不是什麼都能一下子承受得來的素質，如果真把自己嚇到，之後我應對事情也會出問題。

    “行吧，那我應該做點什麼防範之類的事情嗎？”我旁敲側擊地想問出一點口風來。

    “不用，你待在屋子裏就好。”

    我放下窗子，坐在凳子上。我不敢坐床，怕又莫名其妙地睡過去。

    但是我還是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能避開自己的夢魘。

    我明明沒有閉上眼睛，卻看到段明心坐在我的旁邊。

    我終於在這麼多奇怪的經歷之後，瘋了嗎？

    居然都出來第二人格和我共處一室了。

    段明心這次穿著我在前世記憶裡看到的樸素衣服，神情也很平易近人。

    “你想離開這裏，去找他？”她側過臉看著我。

    “你怎麼出現在現實裡的，我產生幻覺了？”我不想輕易透露自己的心情給她。

    即便她說了那些“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話，我也不夠信任她。

    “你現在可以看到更多不屬於人間的東西了，自然也就可以看到我。”她說，“別忘了，這裏是人間與靈界的交匯之處，你看到屬於人間的，還是屬於靈界的事物，都是正常的。你在透過自己的魂魄看我，我當然可以出現在你需要的任何地方。”

    “那你還想幫我嗎？”

    “我會幫你，只要你提出來。”

    我猜到了，她是想讓我說出我想見玄溟，她會幫我離開宅子，去往玄溟所在的地方。

    “剪子是你拿走的？”我有點明白了。

    “是你讓我拿走的，你希望做奇怪的夢，回到那個地方。”

    “我不想，不要給我這種暗示。”

    “你如果不想，為什麼要讓我和你提出來呢？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來自於你自己的心裏。”

    她素淡的臉上，神情都是清冷的。這個時候，我偏偏覺得她和我自己開始相似起來，不是因為單純的表情，而是那種對外界不信任而產生的，骨子裏的疏離冷漠。

    我稍微放開對她的警惕，想知道更多一些：“你不是說，你要阻止我回到海鳴村嗎？你的意思是，玄溟只是在筆架山，不在海鳴村，我就可以去找他？”

    “是的。”

    “黃立秋說的血光之災，你不在乎？”

    “你不在乎，柳畫，是你不在乎。”

    我總是被她繞進去。

    對，按她的邏輯，她的所有話所有想法都是我自己的潛意識。

    但是她又是靈界徘徊的我自己的前世記憶，生成出來的不知道什麼鬼東西。

    “我還挺想活著的，可是我骨子裏卻是一個不怎麼在乎自己生死的人，是吧。我明白了。”我說，“那我確實是想回去看看玄溟怎麼樣了，又不想給他和黃老爺添麻煩，我現在有個主意。”

    段明心非常期待地看著我。

    我直說：“我想把鍋甩給你。”

    段明心似笑非笑：“沒問題，你就說是夢境裡有東西把你引導過去的，反正他們看，也能看到你的夢不對勁。”

    “但其實你做什麼都是我自己的能力，是吧。”

    “是的，我很期待我們融合在一起的時候。”

    是我很期待。

    “那開始吧。”我說。

    段明心站起來，我的周圍立刻變得霧氣沼沼，連我身下坐的東西都不再是窗前的椅子，而是一塊大石頭。

    山林在那些霧氣後若隱若現，鳥鳴猿啼不絕於耳。我背後是一間緊貼著山崖的小廟，摩崖石刻遍佈山體，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我再去看段明心，她已經不在我的身邊。我的前方只有一隻轎子，一口水井。

    鈴鐺響起，我馬上想起來，這是之前常竹音做法的時候所用的鈴聲。

    “師父。”常竹音在背後輕聲說，“該啟程了。”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身上，粗布衣服已經換成了絲綢，樣式也複雜了很多，大概價格不菲。

    出山了，確實應該好好打點一下行頭。

    我向著轎子走過去，路過的井口裏傳來無盡的鈴鐺迴音，常竹音滿身華麗的衣袍，在轎子前面謙恭地垂著頭，還有許多我熟悉的精怪在轎子前，恭恭敬敬地等著我。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很急，在躲什麼，又在等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後，立刻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