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

    黃小滿的尖叫聲響起，我突然驚醒，眼前暈乎乎的，往下看，自己居然站在屋脊上。

    突然清醒以後，平衡感也跟著沒了，我腳下打滑，一下栽在屋簷上，直直地朝下滾去。黃小滿一個健步飛上來，接住我放到地上。

    我嚇得不會說話了，呆站在地上半天，扭頭問黃小滿：“我怎麼上去的？”

    黃小滿被我問迷糊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上去的，我看你四體不勤，也不像能上房的呀？”

    都這時候了她還挖苦我，雖然我確實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但是蹬爬上高的光輝歷史我可有太多了。

    我不懷疑自己的力量能爬上去，那難道是夢遊？我把屋頂當做站臺了？

    “我做了個夢。”我看著屋頂。

    “我放了剪刀的，按說這種怪夢不該有了。”黃小滿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拉起我的手要帶我回屋裏麵，卻在碰到我的手時停下來。

    被她碰了一下，我才感覺到疼痛，再看自己的手已經流了不少血，傷得不輕的樣子。地上還有很多碎瓦片，看起來是慌亂中抓瓦片的割傷。

    “血光之災。”黃小滿檢查著我的手。

    “這一點血光之災的話，也沒事。”我傷過那麼多次大的了，這又算什麼。

    “別這麼說，剛剛要是我沒看見，你從那麼高掉下來摔斷脖子都有可能。”黃小滿說著，趕緊帶我進屋處理傷口。

    她給我清洗包好手後，順便回床頭摸了一把枕頭底下，驚訝：“剪子不見了。柳小姐，你睡的時候它還在不在？”

    我完全沒注意，這個枕頭很厚又鬆軟，根本感覺不到有沒有剪子。

    黃小滿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嚴肅，我能明白她的擔憂，如果她早上剛放的東西現在就沒了，就說明有我們之外的誰把它挪動過。

    “會不會是常竹音又回來了？”我也非常後怕。

    “不好說，柳小姐你快跟我來。”黃小滿領著我出去，到前面院裏找黃老爺。

    巧的是我們剛走出去不遠，黃老爺就回來了，也是一臉的緊張，遠遠看見我們就說：“柳小姐，盤城出事了。”

    我頓時心口發堵：“玄溟沒事吧？”

    黃老爺搖頭：“玄溟真君在筆架山，但是這次的事出在了盤城市裏，這次要不是我的弟馬來告知，我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黃老爺今天出去就是因為弟馬的事，我馬上警覺起來：“黃老爺，您的弟馬那個朋友，是不是盤城來的？”

    “咦，你怎麼猜到的？”黃老爺眼睛一亮，叫著我們一起進了前院的大堂。

    “我做了奇怪的夢，夢到我在島市出關的那趟火車上，下車的時候居然在盤城站。”我說。

    “看來是有東西要引著你回去。”黃老爺緊緊皺眉，“你猜的沒錯，我的弟馬這次遇到了怪事，那個出事的朋友正是從盤城來的。現在那個人情況危急，已經在醫院搶救，但我覺得，應該帶你見一見。”

    黃小滿馬上提出異議：“爹，現在最好還是不要讓柳小姐離開大宅比較安全。”

    黃老爺伸伸手：“誰說要讓她離開了，咱家裏不是有那個水月寶鑑嗎？拿來。”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厲害，我問：“水月寶鑑是什麼？”

    “就是個鏡子。鏡花水月，所見非所觸，是個可以窺見人間萬事的寶物啊。”黃老爺坐在太師椅上，過了不一會兒，小黃皮子就端著麵銅鏡跑來，黃小滿接過，遞給黃老爺。

    黃老爺捧著銅鏡，對上面吹了一口煙。

    那麵銅鏡的鏡面上泛起了淡淡的水波紋，光將水紋投影在大堂寬敞的地面上，居然像一塊熒幕映照出了景象。我看到一間普通的客廳，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穿著唐裝，坐在沙發前面，另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中年男子躺在沙發上面。平靜了沒有一會兒，那個沙發上躺著的就開始四肢痙攣，顫抖著要往地上爬。穿唐裝的男人一直在念什麼口訣，手裏拿著符紙上下左右地甩著施法。

    他的符咒往那個沙發上的人身上撒去，許多漆黑的蛇煞就從那人身上爬出來，但是當施法的人指著蛇煞唸咒驅逐時，那些蛇煞又鑽回了那人的身體裡。而且那個人抖動得更加厲害，甚至無法自控地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人開始滿地亂爬，不用雙手，只是前身貼著地蠕動，和我印象裡那些人的爬法一模一樣。而他亂爬了一陣，方向就開始固定下來，向着一個特定的地方不要命地前行。

    那個穿著唐裝施法的人也非常慌亂，急忙扔下手裏做法的東西，撥打了急救電話。

    黃老爺對著鏡子吸氣，煙霧又倒流回到他的鼻子裡，畫面也到此為止。

    “柳小姐，這個情況，你可熟悉嗎？”黃老爺捧著菸袋問我。

    “熟悉。”我坦誠告訴他們，“海鳴村裏面有過這樣的情況，而且我聽說過，還有其他一些人，吃了海鳴村出來的原料製成的藥，也有這種症狀。我懷疑，他們都會爬回海鳴村。”

    “啊，崔演那些人搞出來的藥。”黃老爺也知道這件事，“原來那是真的嗎？”

    “什麼是真的？”

    “柳二太爺當初因為弟馬受過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只是具體的情況不太清楚。”

    黃老爺託著菸袋，好久沒有心思抽一口，繼續回憶著說：“當初立秋說，盤城有個大秘密。是上天都壓著不能通達下來的，他因為算到了這個秘密，極怕反噬，就在盤城銷聲匿跡很久沒有回來。”

    居然連這個黃立秋都算到了？

    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算到了什麼？後來怎麼樣？”

    “他沒有說是什麼秘密，後來他說海鳴村還是沒有的好，但又說了些奇怪的話。”黃老爺低頭思索著，“說，海鳴村是不會沒有的，盤城到處都是它的眼睛，屬於它的，都離不開它。”

    我心驚肉跳，扶著椅子坐立不安。

    黃老爺的弟馬，遇到的那個盤城朋友，不是吃了藥，就是和海鳴村有什麼血緣關係。離開盤城之後，他們就會本能地身體出現狀況，並且藥癮發作時拼命往回爬。

    島市臨近出關，到這裏的人，反應必然會尤其強烈。

    而我突如其來的這場怪夢，恐怕也是海鳴村在呼喚。

    它在喚著我們，落葉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