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秋把墨鏡撥到頭頂上，看著我說：“柳小姐，就這麼跟你說吧，我算的不是不會錯的。我說你有什麼事兒，那是一定有什麼事兒。”

    我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不給他打岔，我倒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要遇到什麼事兒。

    黃立秋說著眼珠子又開始轉了：“你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位置就在盤城的邊界附近。不過這件事過後，你的運道有增有損，不能說完全就是壞的。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靠近水，不要尋訪故地。”

    “就這些？”

    “天機不可洩露，我這次把你關在黃家，就是爲了免去你這次血光，等三日後問題過去了，我自然把你送回去，保你安全。”

    雖然他說得模稜兩可，但我還是聽出了不少資訊。

    不要靠近水，不要尋訪故地。那麼我就是不能回海鳴村，也不能去筆架山。

    可是這兩個地方，就是我之前必去的地方。

    去筆架山，必定要路過海鳴村附近。

    但我都能猜到的事情，不能算什麼天機。

    “你說的增損，是指什麼方面？”我問得更詳細了一點。

    “這個很難說，也許是你原本就帶的東西，但是這個原本帶的，對你未必有好處。所以一方面你變強大了，另一方面你又要受到這份強悍帶來的反噬。”黃立秋說。

    那不就是我前世的能力嗎？

    我這一世的肉體無法承受之前過於強大的力量，所以這就是原本帶的好處，反而會傷害我。

    黃立秋好奇地靠近了：“柳小姐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什麼都明白了。”

    “你這說的也不算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

    “天機嘛，天機就是這樣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要是按你的心走，那不就是你的命嗎？”

    他握著扇柄，指指我的胸口。

    我摸著白薇，沒有說話。

    “我也算到了，你會逃，也許這是我無法改變的事。”黃立秋收回扇子，敲打著自己的肩膀，“不過我還是會給你一定的忠告。畢竟我在盤城的生意大多有四爺照顧著，所以我得替他著想。柳小姐，四爺對你是真的好，他為你流血流淚，你怎麼就放不下玄溟真君呢？”

    “我為什麼放不下他，你還不清楚？”我反問。

    “可是，你好像不是僅僅因為緣分才放不下他的，至少我覺得你不是。”

    “那你覺得我是因為什麼？”

    “我覺得你不是愛玄溟真君，你心裏，其實愛的是現在這個自己。”

    黃立秋的小眼睛彷彿看透了一切，繼續惡魔低語似的勸導我：“你前幾世的細節我並不清楚，但是我能窺見一斑。你，你在享受馴化一頭野獸的過程，看著玄溟真君越來越依賴你，越來越像個人，你會有快感。看起來你弱小又無助，只能依靠他的保護，可是其實，你牢牢地把他攥在手裏，一千五百年了。”

    我莫名地後怕，彷彿他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在做一種類似於馴養的實驗。

    我打定潮樁的時候，認定玄溟會因為我的背叛而徹底毀掉我，但是他沒有，他選擇了放任這一切，自己去死。

    我用五世輪迴，給自己養成了一個現在完全離不開我的“玄溟”？

    不，不可能。

    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從來都沒有。

    就算某一個前世有，那這個養成計劃是不是也太失敗了？現在玄溟看起來還是沒個人樣啊。而且每一世我都那麼慘，甚至越來越慘。哪有PUA別人把自己搭進去的！

    “你可得了。”我打破黃立秋的蠱惑。

    黃立秋訕訕笑道：“別急著否認，也許你沒這個打算，但是真的要是成了，還心裏暗爽呢？”

    “我不需要玄溟變成什麼樣子，我不喜歡胡風簫，也和玄溟沒有什麼關係。”我說，“你那麼喜歡胡風簫，你和他在一起算了。”

    “此言差矣，咱性取向是雌性嘛。”

    “胡風簫也可以雌性啊。”

    “那是變出來的能一樣嗎？而且我不喜歡胸那麼大的，再說四爺太強勢了，受不了。柳小姐你這樣的還比較符合我的口味一點。”

    我鄙夷地瞅著他。

    黃立秋眯眼兒搖扇子：“哎呀柳小姐，你對自己也該有點自知之明，你現在這個體質那就是唐僧肉貓薄荷，誰不想和你沾親帶故啊？因果重的人自己就帶著吸引妖魔鬼怪的氣息，就算不好你這一口的，看見你也想吃一口，人之常情嘛。”

    我苦笑：“所以不只是玄溟，任何一個喜歡我的人，都避免不了是因為我的緣分？”

    “這麼說就傷心了啊，不過我告訴你這個殘酷的現實吧。是的，你是天煞孤星孤家寡人，任何人愛你，都有目的。包括胡四爺，柳二爺，都不好說是愛你，還是被你的緣分糾纏上了。”

    黃立秋展開扇子給我看“動心忍性”那四個大字：“不過，你這樣的人，自有你的能耐。你闖出一片天去，愛算什麼？真正的天神斷絕了人間一切的慾望，柳小姐，也許你本身就是一位繼承了天地意志的大神降世。五世輪轉，等你化盡了情和欲，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我笑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寧願不要那個位置。還有，假如什麼天命想讓我無情無慾，那這幾輩子就應該讓我什麼都享受到，被無數的人喜愛保護縱容，我才能覺得這些東西無關緊要。而不是讓我又受苦又沒人愛，別人給我一點點好處，哪怕是假的，我都不肯撒手。”

    我情緒激動，蛇煞往外鑽，黃立秋急忙擋著半張臉往後縮，白薇緊緊抱著我的手指，團成一個刺球。

    我討厭陷入情緒化的自己，努力冷靜下來，讓蛇煞消散。

    “我會去面對自己的血光之災的，不勞你費心了。”我握住白薇起身，“而且我的感情問題，跟你也沒什麼關係。還有一個事。”

    我說完，西廂房的房頂突然塌下來，瓦片和房梁在我背後堆成了小山。黃立秋驚恐地一蹦，眨眼又變成了滑溜溜的黃皮子，縮在了炕桌下面。

    而我背後的廢墟上，落著一隻從天而降的黑龍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