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也和我相起麵來，我實在憋不住，問他：“柳玉術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

    “他不恨你。”

    玄溟眨一下眼睛：“也許是。”

    我估計我一輩子也搞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柳玉術帶走了兩個小孩子，房子突然就安靜下來。

    我想回我放休息一下，剛邁了一步，不知道怎麼的，肚子裡一陣絞痛，我直接坐在了地上。

    玄溟立刻把我抱起來，我還以為是吃東西吃得不對付，叫他扶我去廁所，但他抱著我立刻開啟了香堂的通道，把我帶進了洞府。

    我肚子裡的絞痛進入洞府後開始緩解了，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胎兒在動。

    玄溟用手掌覆著我的肚子：“它在長大。”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沒有啊，我的肚子還是平的。”

    玄溟搖頭：“它在向你的整個腹腔生長，所以纔看不出肚子變大。”

    他說得我陣陣發寒。

    一個怪異的蛇胎在我的體內宮外孕，能不嚇人嗎。

    而且這是個活的怪物，說不定哪天直接把我從裏到外吃透了。

    我很努力地想作為一個母親來對肚子裡的東西產生感情，可是我一想就想到它是怎麼用極其恐怖的方式鑽進我的身體。

    即便它是前世玄溟留在我肚子裡的孩子，現在也已經變成另一種東西了。

    玄溟撫摸我的肚皮，我也慢慢感受到了這個東西在我肚子裡的體量，好像是比之前大了不少。

    之前它遊一下還能轉身，現在只能蠕動，不能暢快地遊起來了。而且它一動，我就痛。

    好像在常家太廟裏我也感覺到它在動，但是……

    咦？是不是哪裏不對。

    那股衝上我意識無法遏制的憤怒，好像是從我肚子裡竄上去的。

    就像是一股沒有來由的求生欲，在激起所有的怨懟逼迫著我做出反抗。

    是這個蛇胎不想被斷緣嗎？

    似乎以前它還沒有進入我的身體的時候，玄溟就說那顆蛋裡面是我的緣分。常竹音也說，我的緣分已經長成了一條蛇。

    這個蛇胎，難道就是我的緣分本體？

    緣分能顯出形狀我知道，但是不至於連這東西也有本體吧！

    “玄溟，”我握住他搭在我肚子上的手，“是不是因為它，我這次纔沒有被常竹音斷開緣分？”

    玄溟露出些許詫異：“你這樣認為？”

    我把我的想法解釋給他，他聽完把我的身體轉過來，又好好地檢查了我的鱗片，我突然產生了離奇的感受，好像那條肚子裡的蛇跟著脊柱在扭。

    “很有可能。”玄溟認同了我的想法。

    說完他鬆口氣，摟著我說“也好”。

    我忽然後悔把這個事告訴玄溟，如果我的緣分由於這個蛇胎無法斷開，那麼是不是玄溟更要堅定了他了緣的念頭？

    “我們去把定潮樁拔出來吧，玄溟。”我回頭很認真地對他說，“我不想你被天罰，哪怕我下一世還是這樣，我也想在這一世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之前下定潮樁是我的錯，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做，你不要再放任它不管了。”

    玄溟把額頭抵在我的肩後，我怕他說來不及了，怕他拒絕我，我怕自己無法改變既定事實。但他沒有說那些，而是說道：“你如果真的和我斷了緣，我依然會去討天罰。”

    我急忙回頭想勸他，一看到他的目光我就愣住了。

    他總是像洞中明光似的眼眸泛着紅，手指捺著我的鬢角一次次地揉過：“我不能沒有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注視穿過一千五百年的光陰，直達我的心底。一股深沉的依戀從我肺腑深處慢慢浮現，像要表達卻又凝滯了言語。

    最後，只有很想抱抱他。

    我撲到玄溟的胸前，用我能用的最大力氣抱著他，合上眼睛。他的雙臂把我擁緊，宛如變回了青黑色的長蛇，纏繞著我的四肢百骸。我想和他一起，沉到夢境深處去。

    洞府是個與世隔絕的好地方，我這次沒急著出去，留在這兒先歇了歇。中途下床到泛着水波紋的門前看了看，上次在海鳴村的地下看到自己的屍體，我總覺得就在這扇門後。

    玄溟趕忙把我從窗邊拉回去了，我問他是不是怕我又看到什麼，他說我其實出去也不會看到，因為他可以決定把門開在洞裡還是香堂，但是還是怕我想那些以前的事，怕我又會討厭他。

    我沒有討厭過他，我就是又委屈又生氣還挺絕望的而已。

    反正我自己這一世，黎卿卿那一世那麼糟糕的我都扛下來了，還怕其他的嗎？

    我擔心的還是定潮樁，不停地提醒玄溟不要再拖了，他嘴上搪塞著，一臉視死如歸，我真的很急，總算磨得他決定去看一下。

    玄溟把我從香堂裡放出來，他說要自己去處理定潮樁，不讓我跟著。

    於是，又成了我一個人悶悶地在家裏留守。

    待著心裏也不靜，我拿出手機來翻，趙曦給我發了不少訊息，和我交代她已經在訴訟離婚，估計官司要打一陣子。我恭喜她脫離苦海，然後把她遮蔽掉了。

    然後，我又看到了某個人那熟悉的99+。

    我面帶痛苦地開啟黃立秋的訊息，意外地發現我之前遺忘他的日子裏，每天都自動轉賬了三十萬過去。

    可我更費解了，我每天都給他打錢，他為什麼還沒完沒了地資訊轟炸我？

    我扒拉記錄，還是問候我活著，還有問我是不是從錦市回來了，要不要去店裏看看。

    他知道我去錦市，多半是胡風簫告訴他的吧。

    這個人也神神叨叨的，接觸多了總覺得不太好。

    我想既然我手機有玄溟控制著天天打錢，我不和他說話也無所謂，正想把頁面關掉，忽然思路一轉。

    他不神神叨叨的嗎？懂得好像也挺多的。

    我立刻發了今天的三十萬過去，附帶問了一句：你知道定潮樁嗎？

    黃立秋不負所望，瞬間給我發了好幾條語音。

    我真服他的語速，誠心地建議他去唱rap出道，然後把他的所有語音都轉成文字。

    文字還沒轉完，他刷地發來一條文字，在連串的語音裡格外扎眼。

    “柳小姐，你想拆除定潮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