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晃晃悠悠的，我有點反胃，坐起身爬上窗戶就往外吐，然而只有乾嘔，什麼也沒吐出來。

    嘔了一會兒，眼淚都出來了，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現實，魂魄在自己的身體裡了。

    幻象裡面對身體的感受很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最明顯的地方，是一下子暖和了很多。

    我從窗前坐回來，看向駕駛座上的玄溟。

    他伸出一隻手撫著我的額頭：“怎麼樣？”

    很不好。

    我沒有力氣說話，先靠著椅背觀察了一下情況。

    胡風簫還在，現在是狐狸樣子在後座上面趴著睡覺，看著還挺乖巧。他的旁邊，盤著一條斑紋大蟒蛇。

    嗯？怎麼來的這玩意兒？

    我指指身後：“那是蟒秀蓮嗎？”

    玄溟瞥了一眼後視鏡：“對。”

    “為啥帶著她？”

    “胡四說，她反正鬧不出波瀾，帶著當吉祥物。”

    “你怎麼聽起胡風簫的話了？”

    “因為……沒空理他。”

    玄溟說著揉揉我的額角，我的暈車立刻緩解了好多。

    “我被這山上的佛光困住了。”玄溟說，“常家太廟故意建在這樣的地方，就是想得到佛光庇佑和加持，我是邪仙飛昇又是戴罪之身，本應想到來這裏不方便通行。”

    “沒事，是我的主意。”我確實不怎麼在意，“而且，他們也沒把我怎麼樣。”

    玄溟扭頭看我：“你是真的想和我斷緣？”

    我把他的臉推回去：“專心開車不要分神。”

    玄溟的眼神看起來挺慌的，但還是聽我話地安心開著車，我暈車好轉了，但是身體還是乏，暫時不想討論太多，一直歇到了回盤城家裏。

    胡風簫的睡眠是真好，直到停車他才醒，下車以後順手拎著蟒秀蓮，蟒秀蓮倒是蔫巴巴的耷拉著像條粗繩子，我差點以為她死了，拿腳碰了碰，她悶頭衝我吐信子，確實還是條活蛇。

    玄溟難得的寬容，允許他們和我們一起進了家，胡風簫一點也不客氣地往沙發中間一坐，把蟒秀蓮扔在地上。

    蟒秀蓮變成人形，憤憤盤腿在地上坐著，不敢靠近我。

    玄溟抱我在單座沙發裡坐下，我突然想起了點什麼：“那兩個孩子呢？”

    玄溟看著我不吭聲，胡風簫“噗嗤”一聲笑了：“你還記得他倆？扔酒店了啊，你就把他們留在那兒哭吧！”

    我頓時無地自容，丹碧明翡平時跟我還挺親的，我上來就給人家倆忘了，實在不該啊！

    可能也是那個時候事情太多太急，我又沒想讓這兩個小孩真的參與進去，所以順道就忘記了他們，但是，但是這也不是藉口哇！

    玄溟把我捂臉的手拉下來，攤開掌心：“沒丟，在這兒。”

    兩枚鱗片就在他手裏，我長舒了一口氣，玄溟覆手讓鱗片落地，丹碧和明翡一點都不記仇地又撲過來粘到我身上了。

    “二.奶奶厲害！”明翡眼睛閃亮亮的。

    “砍死她！她欺負二.奶奶！”丹碧奶聲奶氣地發狠。

    合着那種場面都讓孩子看見了，我更加懊悔羞愧。

    我帶孩子真的很不合格啊！

    蟒秀蓮聽著這倆孩子你一句“抽筋”我一句“扒皮”的，嚇到都縮成團了。

    玄溟把兩個崽子扒拉開，眼神兇惡：“不許叫她。”

    胡風簫大笑幾聲，風涼道：“你一直都討厭他們，居然沒趁機直接把他們扔了，怎麼的，怕真扔了柳畫說你冷酷無情嗎？不會的！柳畫可比你無情多了！”

    “你少說兩句會憋死嗎！”我氣哄哄地打斷他。

    胡風簫伸了個懶腰，枕上胳膊：“會。”

    玄溟繼續摟著我，我知道他還在為我那個選擇鬱悶，他一到心堵的時候就更說不出話。

    我老實在他腿上坐著，想表現得更親近一點：“是這樣，常竹音告訴我你要故意完不成上天的任務，要被天罰死去，了結你我的緣分，我不想讓你死。如果我斷了緣，你也就不用死了。”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玄溟側過臉來靠在我胸前。

    “你……你知道？”

    “發現你跟她進了太廟，我就知道了。”

    “那……對不起，沒有徵求過你的意見。”

    玄溟抱著我的手用過力又鬆開，彷彿經歷了一番看不見的鬥爭：“一直都是我對不起你。”

    “你倆別膩乎了，再礙眼四爺我砸你的香堂。”胡風簫露出尾巴。

    玄溟不理他，繼續在我身上貼著。

    在場的人未免有點太多了，我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誒對了，我怎麼靈體狀態突然那麼猛？”

    “靈體狀態中你更容易釋放自己的潛力，你以前的道行，法力，也更容易顯化。”玄溟解釋道，“你的肉體還是太弱了些，反而會拖累你。”

    “那我要不以後都靈魂出竅吧。”

    “不行，魂魄離體太久你會死。”

    “我怎麼都……”

    “不要再說了。”

    他又強硬起來了，我無可奈何，誰讓我現在是肉體凡胎在他身上呢。

    回想起那一瞬的爆發，雖然最後還是被上方仙正道的光剋制住了，但是力量真的可觀。而且我雖然被憤怒支配，理智卻並沒有完全失去。

    我對於自己要殺常竹音的決定非常清醒，她傷害了無辜的人，傷害了我，又反反覆覆地想要作弄人，在我心裏，她就是該死的。而且當時我並沒有想繼續波及他人，甚至沒有想砸常家的太廟。

    我的目標一貫而鮮明，只是衝她去的。但牽扯出前前世的事情，就成了下一個亟待解決的謎團。

    “那個桃木劍真厲害。”我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以後多備幾個吧，我拿著挺順手的。”

    胡風簫不再說風涼話了：“柳畫，真正厲害的不是桃木劍，是沾了你的血的一切東西都可以在靈界發揮極強的效力。但是在人間，沒什麼用。”

    “未必，第三世的記憶一旦回來，柳畫的法力也將回歸肉身。”玄溟按著我的後脊樑。

    “可是她的肉身太弱，根本承受不了明心宗師的能力。”胡風簫否決，“你現在訓練她也來不及了，她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

    我好像有一陣沒聽到這話了，突然一說起來，感覺還有點突然。

    胡風簫忙把話往回收：“柳畫，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在派上用場之前，肯定是沒有時間讓你一下子強身健體的。”

    “我知道的，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我坦率地問。

    玄溟和胡風簫都看向了蟒秀蓮，我也疑惑地跟著他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