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玄溟那個時候的法力就已經很強了，即便放下蟒家都很擅長幹架不說，一人敵百還面對的都是仙家，那也不一般啊。

    怪不得仙家們都希望沾上我們的緣分。

    我這次結束得非常疑惑，常竹音為什麼要把自己吃癟的記憶給我看，玄溟拒絕得很徹底，那個時候的結果也是她最終放棄了逼婚，她希望我從這裏看出些什麼？

    常竹音大而空洞的蛇眸在我臉上打量，像是要從我的表情看出來什麼，但是她失望了，我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玄溟真君那麼捨不得你，你不感動嗎？”她問我。

    “他捨不得的是我的前前世。”我低頭看著她纏住我的蛇尾，“我還沒有想起這部分經歷，沒有什麼感動。”

    “你還真是個硬心腸的人，即便沒有想起來，知道他是爲了你赴湯蹈火，也該有所感觸吧？”

    “我有感觸，也不需要展示給你看。”

    我不想再看常竹音的臉，她的蛇尾在我身上蹭過，我從前怕蛇，可這些環紋卻有種神秘的美感，如果她不是個喜歡看人掙扎的變態，那該多好。

    “你要是玄溟的長輩，那你也得活了兩千歲了吧？怎麼你的性格還這麼差勁？”我醞釀著情緒，把蛇煞的目標對準常竹音。

    常竹音說：“性格是你們人的概念，我們妖本來是隨心所欲的，我欲即我行。”

    她盤坐著的身體升高，這時我纔看出，她藏在衣袍下的腿已經變成蛇身，連線著纏繞我的尾巴。

    她的身軀妖嬈地扭動著：“仙家本就是從妖修煉而來，自古人修煉都是爲了更像神，而妖修煉則需先像人。我偏偏不這麼覺得，妖類原初的本性純粹，不分善惡。性格是強是弱，是剛是柔都是對的，反而你們人喜歡歸類，排異，實在差勁得很。”

    我看著她傲慢的樣子：“你又修成人形，又想遵照規矩成仙，卻不想有人性善惡，不彆扭嗎？”

    “看來你還不夠懂我們的規矩。”常竹音長長的蛇身弓下來，臉向着我貼近。

    單看蛇尾還行，她現在半人半蛇，且這樣倒吊著似的懟到我面前，我覺得有點噁心。

    “還有關於玄溟的事嗎？”我不再看她。

    “有啊，別忘了，我還要你做出選擇呢。”常竹音說著，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

    幻象轉移，我的頭痛得厲害。

    眼前再次明亮起來，我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玄溟站在淺灘上，眺望著遠處一浪浪上漲的海潮。

    我以常竹音的雙眼望著他，這一次他沒有憤怒，沒有冷漠迴避，面色平靜，又像是很從容。

    “你終於還是決定不去動她的緣分了？”常竹音問他。

    玄溟看著潮水：“既然斷誰的都一樣，不如斷我。”

    “我”捋著被風吹起的衣袖：“看來你已經想好了代價。”

    “這幾世所有的嘗試我都做了，唯獨沒有做到這一件。”玄溟回過頭來看“我”。

    我的心像是要撞出來似的，忽然跳得慌了。

    “雖然這是個老套無趣的問題，不過我還是想問，值得嗎？”常竹音的語氣沒有起伏。

    “值。”

    “你每次這麼果斷地回答時，我都覺得你在意氣用事。”

    “那又如何？”

    “看得出來，即便我不贊同，你也已經打算好了。這次的定潮樁，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讓自己完不成職責。知法犯法，上天可是有眼睛看著的，大抵會從重處罰。”

    “我”說完後，玄溟緊接著問：“從重，究竟有多重？”

    他問這個的時候，就像還怕不夠重一樣。

    這一回我不能再做到像之前一樣冷靜，這是今世陪伴在我身邊的玄溟，他此刻做的決定，都是因為我。

    海潮的涌動很古怪，我生在海邊，看慣了潮起潮落，很快就看出了端倪。這裏的潮水明顯在淺灘上被看不見的東西阻擋過，遠處海平面的高度不正常地抬高。

    用常竹音的眼睛去看，那裏是一道高高的白色長堤，是我曾經在海水底下看到的定潮樁。

    玄溟故意不管它，是爲了不完成自己身為龍君的使命，讓上天懲罰他？

    而他這麼做，就是希望和我斷緣？

    這怎麼不是意氣用事呢！

    常竹音聽了他的話，不以為意：“你記那些規矩可比我記得清楚，何況你本就是戴罪之身，派給你任務就是讓你洗清罪孽的，你還辦砸了，那想必可以如你所願。”

    玄溟背身往岸上走，“我”也跟著他：“你既然不需要我幫你斷緣了，為什麼還來找我？”

    玄溟回頭與“我”四目相對：“即便沒有我，柳畫身上的因果依然很重，我要在了結之前，讓她不再有被你利用的可能。”

    “我”頓了頓步：“你認為沒有了你這一支的爛攤子，我還用繼續幫你們擦屁股嗎？”